第121章 芃芃白杨树_都是月亮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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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芃芃白杨树

  [千千小说]

  番外一

  孟芃芃第一次遇见白杨,是在九月晚霞铺陈的黄昏小巷。

  白杨正被人围着讨要保护费。

  校园暴力是一代延续一代,连绵不绝的问题。党同伐异,争斗倾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力量角逐从社会蔓延进入象牙塔。

  学校并不是一方净土,但白杨也并不是瘦削弱小的虾米。

  白杨是一只巨大的老虎,可惜,这只老虎是用脆弱的纸做的芯。

  ——他太胆小了。

  胆小到什么程度呢?他看起来足有两个孟芃芃那么大,身高也足足比孟芃芃高了两个头,他穿着最大码的运动裤,害怕逃窜的时候,老旧的青石板被他蹬得“咚咚”响。

  但即使有身高和体重优势,白杨还是在一段漫无目的的躲藏之后,缩进了巷口角落。

  白杨努力往角落蜷缩,一面坐在地上往后退,一面闭着眼睛抱着脑袋。

  他在尽可能地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任由一群男生抢走他的书包。

  恶劣的男孩喜好这样嚣张地展示自己的力量,他们乐于看到白杨的表现,并且变本加厉,嬉笑着将白杨初中开学新发下的书本抖落在地,将放在文具盒里的纸币抽出。

  在这过程中,白杨不曾反抗分毫,只是小心翼翼地略微抬起脑袋,像一只怕人的棕熊,憨憨地伸头瞧一下,又藏回大树后头,再伸头,再藏起来。

  孟芃芃不会骑自行车,在升入初中后,也乐于用走路的方式锻炼,以她平常的速度,花费三十五分钟的行程,她会走到家门口,期间,她能背下二十五个新单词。

  即使天资聪颖,孟芃芃也相信天道酬勤。她分外珍惜每一个三十五分钟,走路也能心无旁骛——她常在小巷瞧见恶劣事件,却也足够心如顽石,视若无睹。

  白杨不是特例。

  不够让孟芃芃停下脚步。

  “人生来是感性动物,有七情六欲,贪嗔妄念。很多时候,情感因素会左右人的行为,尚未加以判断,便行将踏错,直至山穷水尽。所以,孟芃芃,你要学会理智,也要学会克制。”

  ——孟芃芃的父亲和母亲,常常这样和她灌输人生教条。

  他们以过来人的口吻,凭着丰富的人生阅历,用不同的词语修饰强调,反复和她阐述【理智】【克制】的重要性,教她以理性的思维,抑制住感性的冲动,权衡轻重缓急,分辨利益得失,寻求最佳解决方案。

  好比是一把直尺,一丝不苟地规划孟芃芃的人生。

  又仿佛是一段紧箍咒,时时刻刻提醒孟芃芃要克己复礼,约束自己。

  孟芃芃身量娇小,也并无野蛮力气,只有一颗大脑,装载知识巨人。她并不是铁石心肠,也并不是冷血无情,只是在反复思量之后,她知晓自己并不能解决校园暴力,也无法安然救出每一个抱着头瑟瑟发抖的男孩。

  孟芃芃选择从白杨身边走过。

  九月初一开学未久,暑热尚未褪去,蝉鸣也聒噪难耐。男孩们围着白杨,用脚踢了踢他的大腿:“诶,大肥羊,明天记得再多带点零花钱。”

  又和同伴谈笑风生:“这头肥羊带了这么多钱,不就等着被宰吗?哎?居然还在书包里藏着半个肉包子。”

  男孩们的声音呕哑嘲哳,比蝉鸣更难听。不止声音不堪入耳,行为也不堪入目,他们将白杨的书包扔下,将半个肉包子当成玩具,踢着扔了出去。

  也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命中注定,这半个肉包子,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恰好落在了孟芃芃的跟前。

  孟芃芃停下了脚步。

  终于偏头,看向了白杨。

  男孩们揣着鼓鼓的口袋,嬉笑着离去,而白杨的关注点并不在他飞走的零花钱,而在孟芃芃身边的肉包子上。

  白杨把手从头上放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头低下来抵着膝盖,垂着眼眸,怯怯地咬着唇。

  小巷布满青苔,白杨在蜷缩中手背也蹭了一点泥土,但他生的非常白皙,软胖圆润,手背上的福窝窝深深地陷下去。

  “我的肉包子……”白杨嘟囔了一声,音量小得像是羽毛在飘,委屈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他的下巴一圈连着一圈,因为眉目清秀,如同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

  孟芃芃低头看了看肉包子,吃了一半,又被白杨包好,包子皮还有腾腾的热度。

  理智与克制迫使着孟芃芃从旁边绕了过去。

  但恻隐之心却让她在次日,向明玥提起:“小巷那边很乱,下午放学不要乱跑。”

  为什么要向明玥提起这般?因为明玥的哥哥周自恒是校园一霸,横行霸道,却又对明玥百般呵护。

  于是后续的发展诚如孟芃芃所料,白杨从男孩手里逃脱,之后的每日都会捧着一个肉包子,像只小尾巴一样跟着周自恒到处跑。

  但孟芃芃没有料到,白杨会在第二个学期转入她所在的班级。

  也没有料到,他们会就此,同窗五年之久。

  孟芃芃和白杨的同学时光里,若要追根究底,仔细思寻,其实鲜有交集。

  白杨留给孟芃芃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鞠躬和她打招呼,一面绷着一根弦叫她“班长”,一面又胆小地恨不得孟芃芃根本瞧不见他。

  孟芃芃觉得白杨有点憨直,甚至有点傻。

  怎么个傻法呢?

  他总是日复一日叫她“班长”,明明她已经做了学习委员;他总是摸不清数学题的思路,甚至用画图的方式写排列组合题;他总是从她身边的过道旁边经过,每每都会不小心碰倒她的书架……

  他也总是不思进取,胆小如鼠。

  但就是这样的白杨,毫无征兆地向她表白,与她诉说衷情。

  她是怎么说的呢?她理智又诚恳和他分析:“可我不喜欢你,也更加不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白杨和许多青春里的男孩一样,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孟芃芃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做了个类比:“有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不好的,是有坏影响的,对你以后的生活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的,你还会去做吗?不会,对不对?”

  白杨很想赞同她的话,但他梗着脖子没有点头。

  孟芃芃就继续同他讲:“就像你怕水,所以你永远不可能傻到自己跳下河;我不会早恋,所以我也不会接受你的表白。”

  像是逻辑里的推理,数学里的三段论,她用简单的论证方式,和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解释。

  事情棘手,她保持冷静,白杨却勇不可挡。

  他跳下了长河。

  就在五月的末旬,端午龙舟训练正热。

  关于爱情,孟芃芃其实无法理解。

  她的父母都是严肃苛刻的律师,供职于两家对头的律师事务所,父亲更是有名的南城大状,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书房;同样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从不分享,每样煌煌法典各自一份,陈列在各自的书柜里;他们交谈很少,生活琐事基本不会入眼,一方持有观点,另一方必定会批驳;他们更不会聊到各自的工作,对手上的案子绝不透露分毫;他们曾经多次对簿公堂,为各自的当事人做辩护,各有输赢。

  她的父母好似一对陌生人,若不是睡在一间房,一张床,孟芃芃甚至都以为,他们快要离婚。

  每晚的七点到七点半,新闻联播三十分钟,是一家三口唯一有机会平静坐在沙发上的时间,夫妻俩观点一致,灌输给孟芃芃理智的大道理。

  她就在这样的家庭生活长大,爱情这个词,几乎从不曾出现。

  她每天想的最多的,是回家后会不会看到她的父母各自在准备离婚协议书;是下个月的全市考试,她能不能打破她自己保持的记录;是她的英语词汇掌握量;是她的数学自学程度……

  她能飞快地处理数据间的关系,也能记下冗长的政治理论,但白杨落水入院的当口,她第一次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孟芃芃没有亲眼见证白杨跳河的情景,却也从医生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当时惊险。

  “再过个几分钟,救上来也就差不多了。”急救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拧着眉头,语气难掩焦急,“既然不会游泳,又怕水,还往河边凑,送来的人说,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嫌命长了还是怎么着!”

  白杨不嫌命长,相反,他胆小怕事,十分惜命。

  但孟芃芃没有回答。

  她在夜晚进入白杨的病房,白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唇色如纸,因为挂水,手背肿起一块,冷色的日光灯管将他笼罩,影子只有圆圆一颗,房间悄然无声。

  他看起来格外萧索寂寞,沐浴着灯光显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伤。

  但他却在她走进房门的时候,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脸。

  孟芃芃心里终于升起滔天巨浪,第一次,铺天盖地的情绪朝她涌来,波澜将她吞没。

  一个人要有多么喜欢,才能义无反顾?

  一个人要有多么喜欢,才能破釜沉舟?

  一个人有有多么喜欢,才能摒除胆小本性,鼓起勇气做一件没有结果的傻事?

  孟芃芃第一次意识到,人终归是感性的动物,而她自此之后,可能再也遇不见一个,如此勇敢的少年了。

  白杨穿破了她心中层层包裹的理智的屏障,触碰到最柔软的地方。

  她生平第一次,听随内心妄念,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与和她道谢的白杨说:“等到高考以后吧,如果我们能在一个城市,如果你也还喜欢我……我们,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孟芃芃视角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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