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 116 章_闲情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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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 116 章

  流光易踏,转眼已是小阳春,刚入冬还不算太冷,阿鱼裹着轻裘看着黄河水滚,悠悠道:“原来这就是‘黄河万里触山动’,不踏此间不能明也。”

  雁影过来为她拢了拢轻裘,“姑娘,这里风大,别久留了。”

  阿鱼点点头,转身出了亭子,远处连怀衍正在跟一老农说话,阿鱼便在马车边静静看着,半晌笑道:“你们瞧,他又要亲自锄地了。”

  身边几个丫鬟都笑着看过去,就见连怀衍几下挽了衣袖拿起锄头翻地,动作倒是娴熟,几个丫鬟却是都笑了起来。

  半响他才过来,叹道:“关中八百里沃土,本该有好收成的,只是今岁凤翔府大旱,百姓们收成可怜,麦种早已播下,那老伯如今却还想种些豆子,方才我看了看,那地虽近黄河但却板结得紧,难以锄动。”

  阿鱼闻言便收了笑意,思索片刻道:“在东京并未听闻此地旱情,照表哥所言,该有赈灾才是。”

  连怀衍牵着她走了几步,边道:“照理说应当有札子送去的,却朝野无闻,我来前阅遍凤翔邸报,也无此消息,上任知府蒙玉江考绩是优,如今已入中书门下,他瞒报旱情之事一戳就破,这升任总是有污点,少不得要被御史们骂一声佞臣。”

  阿鱼道:“他若报上去,也影响不到他考绩,官家仁慈,天灾不罚官员,他隐瞒又有何用意?凤翔余下官员,竟也不管?”

  “上有命下便敢瞒,贾川息是四月来上任的,他这通判不比知府小,又有监察之职责,若他也隐瞒,便是有阴谋在其中了。”他说完又担忧看了远处农人一眼,“百姓也苦,两税便罢了,还有前朝十国之苛捐杂税,凤翔百姓遇上丰年还能过得好,其余的便不一定了,百姓们日子不该是这么个过法。方才那老伯还说等天再冷些须得进山去烧炭,等寒冬进城卖了才能换得钱粮过冬。”

  阿鱼听他话音猜他是想上书减税,记起自己读书时在鹿鸣院中跟陆先生的对答,便揶揄道:“如今朝堂三忌,一曰用兵,二曰减税,三曰革冗员之弊,我怎么看表哥想将这三桩都给沾了的样子?”

  “用兵却未必是忌讳了,王相虽阻挠兵事,但是祖父跟严参政还有计相皆在推行,官家似也隐隐心动,鸿胪寺简大卿被调回京,就是要他去辽国商谈给赐,前些日子我写了举荐信给简大卿,让常恒所辖神卫军护送简大卿去辽国,等他们先探过辽国,往后若是用兵,他们便是先锋。”

  阿鱼想到先前他说的给帮忙的禁军一个前程,原来就是这里了,笑道:“武官巴不得打仗,表哥这举荐倒是比送金银都要实在的。”

  连怀衍也笑道:“这几桩忌讳,都是当朝祸患,朝中大员们无有不知,但是少有人敢进言,官家前些年子嗣不丰,我听祖父所说其似有罪己之心,如今宫中有大皇子,还有莒国、兖国二位公主,陈皇后的养女也有了身孕,官家便又有了些雄心,如今锐意进言,他或能采纳一二的。”

  他话中两位公主皆是灵雨所出,阿鱼听他谈到也露出温柔笑意来,“用兵还好说,减税革员动的便是当今士族根基,我们从中来,却要与之背离,为国士却做家贼。”

  连怀衍听她话音轻快,便知道她明了自己心中乾坤,不由笑道:“如今不会,等为夫说话大有可观之时再说,不知那时官家还会不会忌讳,不过好在我夫妻二人出身尚好,往后被贬,还有亲族庇佑可为我转圜,不会让陶儿跟我去苦寒之地受苦的。”

  远方是黄河水鸣,波涛声吼,阿鱼看他神情,也跟着笑起来,此等轩昂丈夫,还值得她四方相随。

  垂文此时也将马车套好了,上前来道:“四爷,奶奶,车已套好了。”

  二人便相携上了马车,激了一路扬尘,挥鞭直向凤翔府去。

  诗言凤翔“城池当陇右,山水是关中”,昔年四处是边笳劳歌,如今倒是民生尚可,阿鱼挑开帘子望去,寒山遥遥,西风激起了几只孤雁来,并不是个富庶所在。

  连怀衍看她向外望去便道:“这里比不上平江,更比不上东京,往后吃用怕是皆不如从前的。”

  阿鱼嗔他一眼,“东京也不是人人都能过好日子的,我幼时于市井中长大,看多了富贵马下卧乞丐,要是这任上三年能使得凤翔百姓们安居乐业,短些吃用又算得上什么。”

  连怀衍开怀,“好在俸禄丰厚,此离长安不远,往后你待得愁闷了便去长安游上几月。”

  外面垂文通传已到了府衙,连怀衍牵着阿鱼下车,便见府衙门口一位中年文士领头,看见他们便笑着迎了上来,“下官贾川息,知府跟夫人总算来了,我等已恭候多时了。”

  通判官阶虽比知府小,二者地位却相当,连怀衍看他这般客气殷勤,知晓他是因自己跟阿鱼家族势力如此,便也向他拱手道:“劳贾通判及诸位同僚久等了。”阿鱼也微笑着同他们点头问好。

  贾川息引着他们进府衙去,“知府跟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近日来不及买宅子,便先去下官家打住着。”

  连怀衍跟阿鱼对视一眼,随后道:“赁个宅子便足够了,近日就在府衙住着,多谢通判好意。”

  贾川息笑容一滞,立刻又恢复神色,“知府考虑得是,今日已在城中酒楼设好了宴,等知府跟夫人歇息后便可赴宴。”

  阿鱼微微仰头看了眼天色,日头尚于正中,这般早就设了宴,她便知道这贾川息是个什么人物了,又听连怀衍道:“此时尚早,容某与夫人安置好了再赴宴,诸位也请前去处理公文,着个小吏为我们带路便是。”

  余下官员中就有几人露出了好神色,阿鱼看得分明,知道这几个应是不欲阿谀逢迎之人,仔细记了他们相貌。

  等寻到了几间宽敞的屋子,跟随来的下人们便纷纷开始忙活起来,连怀衍将阿鱼揽到一边,笑问道:“方才看你似有思索,是想了些什么?”

  阿鱼笑道:“我是想这贾川息看着便不似个勤政爱民的,若说他被蒙玉江收买瞒了旱情也是有可能,余下官员离也是庸碌居多,我却见着有几个是不服那贾川息的,往后或可为你所用。”

  他心中宽慰,道:“本不该让你担心这些的,你说那几个我也瞧出神色不对了,这旱情缓不得,关中沃土,百姓们或是还有余粮才不曾闹了饥荒,他们也因此才敢瞒下,不过并非家家都能度日,尤其入冬之后,势必有民怨,必要早些开仓赈灾。”

  等到黄云卷了残日去,贾川息又派了人来请,连怀衍夫妇二人便随之去了一座酒楼,亦有女眷在,看到阿鱼殷勤将她迎到一边坐下,她也笑着应酬逢迎,听到屏风另一边开始喧闹起来,就猜测是酒酣了。

  座上女眷对她颇有善意,一个笑道:“早闻德妃仙姿,早先我家老爷说今日要为知府跟夫人接风洗尘我便心中先向往了十分,见到夫人才明白了那几日的向往不曾白费。”

  阿鱼头一次被中年妇人这般恭维,一时心头好笑,也回道:“夫人您是见我初来,怕我水土难服,才要哄我开心罢了。”

  一旁一个身姿丰腴的妇人便接道:“连夫人这话不对,我也是东京人士,杜家的女儿仁心才情是满东京的宦仕人家都知道的,原先没有机会相见,在此地却结上了牵连,想来也是缘分。”

  阿鱼看她脸生得讨喜,面貌又和善,一时难以对上这便是贾川息的夫人,旋即谦虚道:“是交好的人家虚抬个名声罢了,不算什么才情,贾夫人千万莫提了,再说我便要羞愧了。”

  贾夫人看她年轻轻轻,应对却是八面玲珑,在心底暗暗赞了一句,便也不提,为她讲起几道当地的美食来。

  等酒过三巡,阿鱼看在座女客面上皆有些酡色,便作不经意问道:“我们今日进城前在城外见到农人耕种,我虽不曾下过地,但是春种秋收还是知道的,如今都已入冬了,难道说关中粮草多,就是因为这里与别处耕种不同?”

  她说时双眼明亮,还有些好奇,座上有几位妇人便嗤笑了一声,贾夫人看着心里也想终究是富贵小姐,应酬功夫学得来,农时之事却不明,便掩口笑道:“并非,冬时也可播麦种,闻说夫人是江南人,后又迁居东京,这两处的人嫌麦饭粗砺,是不种麦的,只有麦面运去买,夫人自然也不知。”

  阿鱼虽也知道,却还是作恍然大悟之状,“原来如此,只不知这麦子如何种?诗里说春夏有雨水,稻子便能长好,麦子冬日去中,便是不用雨水?这样说来遇到旱灾岂不是不怕了?”

  旁边一位妇人“扑哧”笑了出声,“夫人哟,这可不是,大旱麦子也长不好的,今年凤翔就减产得严重,收粮的商人来了一批又丧着脸离开一批的。”

  阿鱼便惊讶地用帕子掩住口,“这般严重!”

  贾夫人也笑道:“正是,不过尚好,关中百姓们家中都是有余粮的,今年尚还过得。”

  阿鱼看着宴上酒肉跟几位夫人的神情却是心中燥闷,官员们以为百姓家中有余粮,便敢瞒报,新知府来了也不避讳谈此,莫非是要也拉下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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