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倒转黑白伤人心_霜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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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倒转黑白伤人心

  司马彻寒那般说辞,已然透露出些许想要抽身的意图。此刻司马笑与杨重皆无战意,而司马彻寒自己则受了重创,也无力支撑。若再纠缠下去,只怕讨不到什么好处。他本就是个极会考量的人,见大势已去,不由得也想着下个台阶,好歹儿子仍亲情尚在,能驱使杨重搭个帮手,救了自己回去休养生息,管那后面是武林同道鄙夷,还是唐家来讨债,都可再图另外的出路。

  然而耶律见司马彻寒这般,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摸着卷曲的胡须笑了笑,道:“随你。”便不多言。

  杨重走到肖春笛面前。

  此刻慕容哀已经将吸髓剑插入之处的骨头震碎,燕轻裘手执匕首将肌肉割开,拔出来,肖九眼疾手快地将金疮药粉一股脑扑上。虽然肖春笛脸色煞白,疼得连气也要闭过去了,但是终究是制住了血,暂无性命之虞了。

  杨重见他们停手,这才冲着肖氏父子深深地长揖到地。肖九忿忿不平,肖春笛却看着他道:“怎么,杨门主见我没死,特来道贺?”

  杨重正色道:“先生与公子当日救我,一来凑巧,二来也是想我来对付司马庄主,我自然不能够,二位便窃走我随身腰牌,以为后用。虽二位并非好意,却也于我有活命的大恩,我今日出手乃是全为了怡怀之故。我非但要护着他完好,连他的父亲也要护着的。所以即便是我性命也比不上他父子重要。伤了先生乃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先生要骂我忘恩负义,我也无话可说。我愿将那腰牌为质,允诺先生及公子一句话,将来只要不违背道义,不祸害司马家之事,皆可差遣我去办,我必不推脱。”

  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虽不算光明正大,倒也是恩怨分明。燕轻裘不禁暗暗佩服,也不愿与他为难。

  肖春笛冷笑道:“又是个充正人君子的,你倒刚好与那司马小畜生相配。现在速速离我远些,若等我回过气来,再给你下些毒,恐不大好。”

  杨重又揖了一揖,回到司马父子身边,与司马笑一起将司马彻寒扶到廊下坐定,调息养气。

  肖九自己身上有伤,却有记挂养父,便对燕轻裘道:“如今父亲不能再相助二位了,余下的事就要偏劳飞花公子和慕容左使自己了。”

  燕轻裘跟他客气了几句,也帮他将肖春笛移出了中堂。他虽听肖九说得客气,却瞥见肖春笛虽身负重伤,脸色苍白,嘴角兀自带了些笑,心知事态发展正和此人脾胃,不由得多了几分提防。

  他这边才将肖春笛放下,便听见那一头想起几声轻笑,声音又低又哑,正是耶律鹄。他不由得心头一凛:这老贼终于要出手了么?

  只见耶律鹄不慌不忙,缓步走了过来,周身无半点杀气。他一直不曾出手,也无人知他的深浅,然而他老谋深算,为夺教主之位数十年来苦心经营,手腕了得,意志更不可谓不强大,与他交手,并不比其他人轻松。然而燕轻裘猜度,即便如此,慕容哀已经练成“叱魂功”,一对一应当不会落败,况且危急之时,自己也可做个帮手。

  他屏息凝神,要看这两人动手。却见耶律鹄只走到场中站定,然后看向他,笑了一笑,道:“飞花公子,本座远在西域就听过你的名讳。中原武林后起之秀中,阁下乃是数得上的一流人物,儒雅风流,仁厚侠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燕轻裘虽然不懂他此时拍自己马屁是为何,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抱拳为礼,连说“过誉了”。

  耶律鹄又笑一笑,叹道:“然而阁下这样的人物,却不知何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么?”

  燕轻裘皱眉不语。

  耶律鹄又笑道:“你与慕容左使萍水相逢,虽共过患难,却也不过是相识之后。为何他所说的,你就全信了?如今本座这里也有一说,不知道飞花公子可愿意拨冗一听?”

  燕轻裘道:“阁下有话便请直说,也不必吞吞吐吐。”

  耶律鹄缓缓道:“本座入光明圣教已经四十余载,从最初一名小小教众拜师起步,做到掌令使,又蒙历代长老抬爱,渐渐升至本教右使。前任教主曾言道:如今观教中上下,能继吾之任而为教主者,除耶律外无第二人。无论飞花公子信与不信,本座这个位子,并不需要去害人夺取。”

  燕轻裘道:“阁下教中内务,无须对我这外人讲明。”

  耶律鹄笑道:“飞花公子莫慌,本座便要说到要紧处了。众所周知,本教历经数十年混乱,中间有几位教主都遭逢不测,除开封行云封教主走火入魔,更有前任教主穆海川被教众反叛所杀。当年教内几方势力倾轧,穆教主便想起先代教主结下的善缘,将独子送往中原藏身,又将教中至宝《天魔经》也藏匿到中原,以图教中局势安定,再将二者接回。孰料穆教主来不及平定内乱便身死,留下唯一继承人与《天魔经》,几十年里教中就未曾停止寻找,为此不惜在中原花费力气布置线人,终于觅得了下落。”

  燕轻裘忍不住道:“后来的事情在下也晓得一些:阁下为了找回《天魔经》,并除去教主幼子,与司马彻寒、肖春笛等人共同逼迫浮月山庄交人,以至于武林众人尽皆围攻山庄,其中有奸邪之徒趁机杀害柳家满门,唯有幼子柳葆芝存活,被掌令使救回光明教中,又成为封行云教主之养子。如今教中纷争又起,柳葆芝回到中原重新取得《天魔经》,虽阁下已经继任为教主,却恐因此而坐不稳,因而不惜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耶律鹄大笑道:“听说飞花公子乃是举人出身,果然是个伶俐人。这一番说辞乍听倒也合理,若不是本座晓得些底细,只怕也就信了。只可惜本座倒可说些公子未听过的——当年寻回教主独子与《天魔经》原本是该顺顺当当的,然而柳家惹祸上身却并非单是因武林中人贪图武林秘籍这样简单的缘故。柳家先辈固然是守信之人,多年不曾忘记与师友的约定,然而他家的后人却未必个个一心一意。柳家第三四代中,唯有柳腾龙不能习武,故而看父亲重视两个兄弟,心中常有不甘,教中《天魔经》送到柳家之后,他便多了一份想要窥视的心思。若要独享《天魔经》,则须得借助穆教主的独子。当时为掩盖教主独子,柳腾龙便匆匆结婚生子,虽然对外说是两年间各得一子,实则乃是一年半不到就齐全了。为了掩人耳目,柳腾龙新婚之居所并不在山庄内,而是另置了别处,对外只说是温书考状元。三年后他借口应试,令妻子携两名孩儿回来住下,分别取名柳蕴芝与柳葆芝。柳家人都只道大的孩儿便是掌令使送来的,小的那个是柳家独子。柳继果然忠厚人,将柳蕴芝视为己出,尽心培养,而柳葆芝则因体弱,一直习文。”

  燕轻裘笑道:“教主说的这些,与在下晓得的,也差不了多少啊。”

  耶律鹄充耳不闻,继续说道:“然而谁也不曾料到,柳腾龙将教主的儿子与自己的孩子调换了一个顺序,柳葆芝当做了柳蕴芝,柳蕴芝则当做了柳葆芝!”

  这话轻轻说出,却好似重重地打了一个闷拳,不单是燕轻裘,周围的人也大骇。燕轻裘怒道:“这也太耸人听闻了!两个孩儿一大一小,怎么调换得了?况且长相皆不相同,又怎么瞒得过去?”

  耶律鹄笑道:“常人想起来当如是。然而穆教主本就相貌堂堂,柳家也并非丑怪,小孩子相貌未长开,又能差到哪里去?况且长得爹不像娘不像的孩子多了,只要父母认定,旁人又怎置喙?再者,教主之子当年是夫人因伤早产的,本就不足月,而后来柳腾龙为了隐瞒实情又用秘药刻意令其生长缓慢,所以等他两岁时候,与一岁过半却结结实实的柳蕴芝比起来,有些高低差异也不大引人怀疑。后来说柳葆芝年幼体弱习不得武原因便在于此。”

  燕轻裘想起当年武林传闻,竟与他所说的吻合了。

  耶律鹄继续道:“后来柳蕴芝深得柳继喜爱,柳继不愧为守信之人,为不负所托,虽不知道是自己嫡亲的孙子,却仍将毕生武艺倾囊相授,还特意打造其筋骨,使之成为少年侠士中极有前途的一个。柳腾龙对爱子如此成就也甚为满意,自觉弥补了多年的遗憾,然而他始终不放弃寻找《天魔经》,妄想爱子成为天下武功第一人。”

  燕轻裘越听越心寒,虽然听来匪夷所思,然而耶律鹄讲得如此从容周详,竟不像临时杜撰出来的。

  耶律鹄又道:“那名掌令使将穆教主独子送来时,言道:教主将《天魔经》藏在某地,而寻找地址则用一地图封在孩儿的襁褓内。柳腾龙当年曾不顾柳继严令,将那襁褓中的地图描下,自己前往寻找,然而却一无所获。他细细地寻了所有蛛丝马迹,都不曾如愿,便猜测或许《天魔经》随幼儿来中原乃是骗局,渐渐地淡了心思。然而柳蕴芝在江湖上创出了名头以后,某日有光明圣教的人来到柳家,说是教中大局已定,要迎回穆教主独子并圣典《天魔经》。柳继当然是愿意的,然而柳腾龙心中却又起波澜。从那掌令使口中他猜测《天魔经》果然还是要着落在这孩子身上,便不能让掌令使接回去。为了留下孩子,同时悄悄除去前来的掌令使,他竟将消息泄露给了唐家姑爷的肖春笛,意在借其之力动手,允诺事后共享《天魔经》。孰料肖春笛贪念更盛,想的是将柳家众人一齐灭了,好在武林上闯出更厉害的名头来,遂又广发信函,语焉不详地暗示柳家不但收容‘魔教妖孽’,还可能藏有教中至宝,最终引来了白道武林围攻浮月山庄。”

  耶律鹄见众人已经呆若木鸡,便顿一顿,继续说道:“柳家在此危急之时,本要死战,但是司马家出来做说客,所以得以暂缓。此刻柳腾龙却约肖春笛见面,一来责备他泄露风声,二来想携自己长子与教主独子偷偷离开。孰料他们这次碰面竟教留在庄中的那名掌令使窥视到,于是掌令使便奔去寻找真正的教主独子柳葆芝,想带其离开。肖春笛为阻止事情败露,一路追杀,引发庄内一片混乱。柳家人一个月来连续鏖战,本就不支,这样一来便敌不过了。正在这时,司马彻寒又身穿夜行衣,想要潜入山庄内暗中搜寻,不料柳家早就乱作了一团。他与肖春笛碰上,心知决不能拖延到第二日早上,否则一切败露就完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柳家上下全部杀死。肖春笛用毒而不用暗器,司马彻寒用刀而不用剑,正好隐蔽了身份。”

  燕轻裘遍体生寒,想不到真相竟如此不堪,他忍不住问道:“那么那掌令使何在?他那晚就没有参与屠戮么?”

  耶律鹄哈哈大笑:“那掌令使自然是在的,他若不在,柳葆芝怎么活得下来?只不过他杀出重围之前,手刃了引出祸端的柳腾龙,还杀了几个家丁而已。”

  燕轻裘追问道:“这些事情,阁下如何知道?这般言之凿凿的,却也不过是空谈!”

  耶律鹄摸一摸胡须,却转向了慕容哀:“是不是空谈,慕容左使应当是晓得的,因为二十年前来柳家迎回教主幼子的掌令使,便是本座。”

  燕轻裘双耳中嗡嗡作响,不由得回忆起当年谣传浮月山庄之事时,确有人说那魔教来人高鼻深目,一副胡人相貌,如今看来与耶律鹄也正相符。他心中大震,又信了三分。

  慕容哀从耶律鹄开口起,便不曾说话,一张脸上若盖了个面具,一丝变化都看不到,即便相熟如燕轻裘,也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耶律鹄笑了一笑,又对燕轻裘道:“飞花公子,你这位大哥虽确实名叫柳葆芝,当了柳家二少爷,但真真就是本教前教主之独子啊。你信是不信?”

  燕轻裘闭口不言,只盼慕容哀开口辩白,然而那人竟不瞧他,而耶律鹄更得意大笑:“既然飞花公子不信,本座就让你看一个实打实的证据吧。”

  随即双手垂下,铮地一声,袖口中滑出一对尺许长的钢爪,不偏不倚地套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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