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坦荡直言消戾气_霜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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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坦荡直言消戾气

  只见红修罗与簪花娘娘在地上翻滚,惨叫连连,那指缝间的血越流越多,全是黑色。他二人本是光明教中高手,即便是断手断脚也未见得会哼一声的,如今却叫得声嘶力竭,那毒性之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在场之人一时都愣住了,不多时,便见红修罗与簪花娘娘叫声变小,渐渐地就不动了,双手落下来,露出两张脸,已然烂做了血肉模糊的两个大洞。

  饶是众人都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也不禁被吓得汗毛倒竖。

  肖春笛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揩在衣服上,朝着耶律鹄笑了一笑:“耶律教主,不小心收了你两个下属的命,还望你莫怪……”

  耶律鹄脸色不变,只是冷冷一笑。

  燕轻裘将竹箫一推,弹开司马彻寒的长剑,心中对肖春笛的毒辣手段又惧了三分。此刻虽然晓得他在多一份胜算,心中却有些疙瘩,不大痛快。

  肖春笛转过身去,对司马彻寒冷冷道:“如今以一敌二,司马庄主定然要说我们不讲道义,然而司马庄主自己也说过凡事以大局为重,不拘小节,我今日也就学一学吧。”

  随即一弯腰,捡起红修罗木尔闍手中的弯刀,左手在刀刃上一擦,雪亮的刀锋上顿时涂了一层鲜血。

  司马彻寒心中一凛,将长剑握得更紧了。

  肖春笛“嘿”地一声笑,率先杀过去,此刻司马彻寒只能避开他行事,若让那弯刀刮破一点皮,也会死得惨不忍睹。

  然而燕轻裘却不愿再造杀孽,他见司马笑已然颓倒,再无战意,便想将司马彻寒点倒便好。若司马彻寒真死了,恐又激得司马笑出手,方才虽见他父子有龃龉,但毕竟是血亲,真到危机关头难免不来帮手。此番计较有了,再见肖春笛招招阴毒,燕轻裘心中着急,只能快他一步下手。于是碧箫如青蛇吐信,直点司马彻寒各处大穴。

  司马彻寒毕竟经验老道,虽之前被魔教二将的死状骇住,但是一临场仍旧是冷静沉着,并未有多少慌乱。然而肖春笛和燕轻裘都算是一流高手,两两夹攻,一人猛下杀招,还有剧毒相助,另一人出手比寻常快了几倍,也是攻向要害,都算是尽了全力,他即便能抵挡,也须得处处小心,若说要反攻,则全然没有机会了。他心中也明白,这样耗下去,自己内力虽然能撑住,却也得折去一半。且慕容哀与肖九在背后虎视眈眈,一旦偷袭,自己必死无意。司马笑魂不守舍,耶律鹄又老奸巨猾,不见得会出手相助,这样一来,更是没有了保障。

  几十招过后,司马彻寒也看了出来,燕轻裘与肖春笛两人,前者虽快,却只打穴求稳,而后者却是狠毒非常,要取他性命。且燕轻裘的为人,与肖春笛也不会有怎样深的交情,于是打定主意,先结果了这个唐门败类再说。

  随即剑锋一转,抵挡燕轻裘为轻,诛杀肖春笛为重。司马彻寒一柄重剑不够,又用足尖挑起一柄唐门弟子的配剑执于左手,一时间滴水不漏,极难攻入。

  那两人也不笨,都渐渐看出了他的企图,肖春笛心头发狠,自然又多加了几分力道。他暗暗含了一口血水,只等有机会便要故伎重演。然后燕轻裘则更累了一倍,他虽不齿肖春笛,却要赖他救回米酒仙,此刻便不能让他为司马彻寒所杀,出招时又多了些回防之意。

  三人纠缠良久,竟都找不到对方之破绽,渐渐地显出了疲态。

  司马彻寒心头焦虑渐起,忽见肖春笛左足一滑,似乎有些不稳。

  原来肖春笛以血养毒虽然狠绝,然而这一招数本就占着出其不意才可命中,刚才那一口血,乃是故意运气激发出的,于脏腑极是不利,这般长时间缠斗,更加不支了。

  司马彻寒见状大喜,斜身避过燕轻裘竹箫,全力一剑刺向肖春笛肋下。此刻肖春笛弯刀挥出,右肋正空,司马彻寒刺来,几无可避。燕轻裘见状也来不及收势,看肖春笛危矣,也来不及细想,抬腿踢向他侧腰,竟一下子将他踢出了丈许远。肖春笛落地后口中鲜血喷出,然而却捡回了一条命来。

  他也不恼,向燕轻裘笑道:“多谢飞花公子救我。”

  司马彻寒一剑落空,恼怒非常,一下子回剑反削,又袭向燕轻裘。

  此刻肖春笛却明了了几分,心中已经有了暗着。他不顾身体内伤,又含住了一口血水,跳入战团。这一番动手,他比之先前更加不济了,几次都险些被重剑削掉手脚、刺中胸口。

  司马彻寒心头高兴:这厮虽然未死,却也着了重创,再得几招,必然可要他性命。这一面想着,一面对肖春笛更加紧了进攻。

  只见得片刻之后,肖春笛一个弓步俯身,弯刀直挥出去,横扫司马彻寒胸腹,却将头颈露在了司马彻寒眼前。此时他与司马两人的兵器都厉害,大开合间,燕轻裘也忌惮,稍远了几步,司马彻寒瞅准空隙,一剑朝他头颅斩下。然而剑刃还未到,肖春笛却突然抬头,鲜血喷出。司马彻寒大惊,立刻左手遮挡,那一口血全喷在了他手掌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司马彻寒倒退三步,左手上冒出丝丝白烟,血肉都化成黑水滴落下来。肖春笛大喜,即刻提刀上前,直削司马笑咽喉。

  然而他还未踏出两步,只听“铮”的一声响,接着便摔倒在地。左肩上一股鲜血喷出,霎时间便染红了一大片青砖地。

  燕轻裘将他扶起一看,原来在他肩头上插了一柄精钢打制的箭头,血水正从那箭头尾端源源不断地流出。燕轻裘电光石火地想到,这不正是那日在红叶山庄见过的“吸髓剑”,莫非竟是——

  肖春笛大吼道:“杨重!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看向吸髓剑的来处,屋顶上立着的一个人影。只见他青衣束发,身材中等,眉眼间有条旧伤,不是杨重又是哪个?

  原来竟是杨重发出吸髓剑来,紧要关头救了司马彻寒。

  众人还在惊诧,只见杨重飞身下来,抽出长剑,一下子将司马彻寒左臂斩落,又迅速点了他几处大穴,撕下前襟牢牢地绑住创口。那左臂掉落在地上,烂成一堆腐肉。

  司马彻寒已经疼得快要昏厥,然而一丝神智尚在,也晓得杨重乃是救自己,竟不反抗。

  燕轻裘见司马彻寒性命保住了,也无暇去探知杨重怎样死而复生,只管先救肖春笛。那吸髓剑能将血液骨髓尽皆抽出,极是可怕,如今之计,需下狠手。他点了肖春笛几处要穴,然而血流仍是汹涌,便向慕容哀道:“大哥,需得你来帮我!”

  慕容哀知他为的是救米酒仙,而肖春笛也算得上自己的灭门仇人之一,若不是无法可想,他断不会向着自己提出这般要求。

  此刻肖九也跌跌撞撞地过来,看着义父肩头流血势头,急道:“不成,这般下去,只怕不需一刻钟,血就流干了。”

  肖春笛眼前发黑,喘息道:“吸髓剑有倒钩,硬拔是不成的……须得……须得将肩骨震碎,再……剖开……剖开皮肉取之……”

  此法惨烈如斯,燕轻裘便是听着也不禁皱眉。然而慕容哀却已将手按在他肩头处,对燕轻裘道:“我来碎他肩骨。”

  燕轻裘点头,从旁人身上找到一把匕首,交给肖九——他父子皆医毒相通,终究在行一些。肖春笛掏出上好的金疮药交与燕轻裘,便闭上双眼不发一言。

  这两头忙着各自疗伤,那头司马笑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双目盯住正为司马彻寒裹伤的杨重,脸上神情有喜有悲,竟像傻了一般。杨重好歹止住了司马彻寒创口之血,抬起头来便见司马笑走到跟前。他淡淡一笑,道:“怡怀,不必担心,令尊当无性命之忧。”

  司马笑双唇颤抖,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嗫嚅道:“你……没事么……”

  杨重掺扶着司马彻寒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才答道:“也不算多好,旧伤未愈,有些气短。”

  火光下,他果然脸色苍白,也消瘦了不少。

  司马彻寒缓过劲头,看着这人,不禁问道:“你为何没死……莫非真是肖氏父子所救?”

  杨重道:“那日庄主对我下的杀手,确实令我不能抵挡,那日我不过是失血昏迷,却没有断气。肖九肖公子说是救我,倒也不虚,然而却是想我助他,我承他大恩自然应当,知他对付的乃是司马家,便推却了。为了保答,我许诺他必为他做一事,并以杨家令牌为信。”

  司马彻寒又道:“那你为何会来唐家?莫非……还是要报仇么?”他虽然如此说,自己却都不信——若要报仇,方才又怎会及时救他?

  杨重沉吟半晌,看向司马笑,只见那人脸上凄切万分,目中却又全是渴望,心里不由得软了三分,低声道:“在下还未离成都,便听说武林人士纷纷来去唐家,心中不安,便暗中跟随来此。见场中恶斗,本不愿参与,然而危机之下,也不得不伤了庄主,望庄主莫怪……”

  司马彻寒苦笑道:“我哪里能怪你?你那一剑即便斩下老夫的头,老夫也没有话说……杨门主以德报怨,老夫……老夫……”

  司马彻寒一生倨傲,此刻不免惭愧——他当日对杨重下了杀手,毫不留情,就是为了掩盖家丑,然而没有想到杨重之死竟令儿子心绪大乱,几乎父子决裂,自己多年经营的声誉和图谋武林的大计也毁于一旦。此刻杨重“死而复生”,竟还救了自己性命,这一连串事情跌宕起伏,是他半生业未经历过的。

  他此刻重伤,死里逃生,杀气已经消了一半,瞧着杨重,不由得问道:“却不知杨门主为何会如此宽宏大量,竟相助老夫?”

  杨重看着司马笑,长叹一声:“庄主杀我,无非是为怡怀之故;我今日救援庄主,也是为了怡怀啊……”

  此言一出,司马彻寒心中百味杂陈,心头虽有恼怒,也有愧疚,更有些许不甘,种种不能细言,只能低头不语。

  司马笑走到他跟前,直挺挺地跪了,道:“父亲大人在上:二十年前,你便有雄心称霸武林,曾言道要将中原与魔教之恩仇化为乌有,令黑白两道尽皆臣服。孩儿佩服父亲大人之雄心壮志,原为马前卒。父亲命我加入魔教,以为内应,孩儿从命;父亲需要孩儿服食魔教之秘药以抗毒性,孩儿也从命……孩儿知道父亲加害……加害他,也是为了孩儿的名声……然而二十年来,孩儿已经乏了,再多的名头加身,也只是虚壳,半点也暖不了心呐……”

  司马彻寒怒气之下又要一掌打去,然而见儿子面上泪痕交错,言辞恳切,阴晴了几圈,终于脸色灰败地放下手来。

  此刻他只剩一只右手,武功已经丧失大半,而活着的人又将他数十年来的隐秘及家丑听了一个透,早晚要传遍江湖,不由得万念俱灰,闭目长叹:“报应、报应……”

  杨重见司马笑兀自跪着,上前扶起他,两人四目相对,都忍不住露出微笑。杨重对司马彻寒道:“请庄主听在下一言:当年在下先辈为守承诺,被判为魔教同党,杨家一蹶不振,在下继任后也曾发下宏远要振兴‘东海杨家’。然而行走武林,与怡怀结识,才发现原来为虚名而活是最累的!我敬他至孝,却也疼他屡屡做下违心之事,如今走到这一步田地,将来他如何在江湖自处?庄主有雄心大业,就舍得让亲生骨肉做个铺路石?此番生死之间,在下想得也明白了:只求怡怀能与我回去东海昭明岛上,从此自在,杨家与司马家被旁人怎样评判皆不重要。望司马庄主也能放下执念,莫再多造罪孽。”

  这一番话可谓出自肺腑,莫说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听得暗暗感叹,司马彻寒也不禁眼眶发热。

  他闭目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转向耶律鹄,哑声道:“耶律教主,只怕接下来的事情,得你自己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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