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海龙眠_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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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深海龙眠

  我正要向何从景那边走去哪知刚直起身子突然觉得颈后一寒一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明士贞的声音低低地在背后响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个激凛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心知自己太过大意小看了这个人了。我躲在车下使得车厢重量重了许多何从景是坐车的还感觉不出来明士贞却赶惯了马车一定早有觉察了。可是他的行为却有点怪按理他现我后应该立刻喊人过来可是他却把声音压得极低好象怕别人听到一般。

  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转瞬间我便想了好几种可能。他想独占功劳?不会便是喊人来他的功劳也仍是最大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是个有另一种身份的人这般低声问我定然也是担心我与他是同一路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倒有点放心了。现在只有猜一猜他是哪一路的是南武公子派在何从景身边的细作还是别的势力的内间?

  能在何从景身边派细作的现在到底有哪些势力?

  我正想着何从景忽然把刀尖往我背后一顶低低道:“快说你是谁?”

  他大概想让我见见血因此顶得不轻可是我只觉得有点微微的刺痛他的刀尖却没能刺下去被我衬在衣内的海犀甲挡住了。明士贞见刀刺不下去也“咦”了一声道:“你穿的是鲛织罗还是鲛满罗?”

  听他这么问我脑海中登时一亮。军中的软甲虽然有个“软”字其实还是很硬的穿上去很不舒服。而那件鲛织罗又薄又软穿在身上几乎与平常内衣差不多。朴士免给我的这件海犀甲虽然比鲛织罗要厚和硬一些仍然比军中常见的软甲要软薄许多怪不得明士贞会误认。不过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我可以肯定他是五峰船主的人了。我忙压低声音道:“我叫方登云这是堂兄方摩云给我的鲛满罗。”心想方摩云那件鲛满罗已随着方摩云的尸进了大海死无对证怎么都不会有错的。

  哪知我刚一说出口却听得明士贞哼了一声接着便听到他吸气的声音。

  他要喊了!我只觉头“嗡”地一声冷汗直冒。我说错了?难道他知道方摩云穿着鲛满罗堕海了么?现在我只剩下一个机会了。

  杀了他!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杀了他!凡是要大喊之前总要深吸一口气而这时候四肢也是最无力的时候。我顾不得多想手往腰间一按。百辟刀扎在了外衣里面现在根本没功夫撩衣拔出我的手指隔着外衣摸到了刀柄立刻连衣服抓住刀柄猛地拔刀刀尖向外一挑。

  “嗤”一声轻响百辟刀裂衣而出。我猛地一扭身子一脚已然离地以左脚为轴身体向左边转去。此时刀柄还靠在腰间贴着我的身体掠了过去。虽然这样根本用不出力但原本就隔得近我只消转半个身成为与他相对这刀子便可以旋过去割断他半个胸膛。明士贞此时这口气还没吸完我的刀已挥了出去。现在只有赌一赌是他先喊出声来还是我这刀子先切入他的胸膛。

  我对自己的刀术很有自信随着身子转过去明士贞惊愕的腰也一点点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再快一点!我默默地想着再快一点一定要在他喊出声以前杀了他!

  刀子已经碰到了明士贞的衣服了只要再转过去一点就可以切入他的身体。以百辟刀之利这一刀足以将他当胸横着割开一条深深的口子到时他自然什么声音都不出来了。可是这时候我的身体也疼得象要断裂。

  这样扭转身体实在有点过于逞强了。我咬紧牙关右脚又是一蹬想借一下力。哪知还没点上明士贞的刀忽地闪过来正架在百辟刀上。两刀相交“当”一声响他的刀断成两截刀头落地。

  他的刀远没有我的百辟刀好。我还没来得高兴手腕忽地一疼如遭利斧斫击痛得我都差点叫出声来。

  这正是斩铁拳!明士贞这人一定和周诺有什么关系!可还没等我想出有什么关系后面忽地有人叫道:“明大人出什么事了?”却是门口那两个卫兵在喊。这儿与门口虽不是太远却有一块大石头挡着他们看不见我们却听到了明士贞刀头落地的声音。

  完了!我心中一寒。现在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逃。可是这望海馆的墙如此高法要翻墙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何况这明士贞还在边上那侍卫现情况有异一定马上会过来查看的。我又急又气背后冷汗直流。只一刹那内衣登时被冷汗湿透了。

  明士贞突然大声道:“没事我出恭时刀掉下来了。”

  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帮我瞒着?我不由一怔那问话的卫兵却笑骂了一句道:“明大人没沾到你的屎吧?”

  明士贞也笑道:“站你的岗吧被你一嗓子我都吓了一大跳。”

  他嘴上说着眼睛却看着我慢慢向我走来两手摊开分明是表示自己手中没有武器的意思。我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握着刀默不作声。

  明士贞看着我的刀忽地轻声道:“百辟刀?”

  我点了点头。到了这时候也不必瞒他。他多半认出了百辟刀才为我掩饰的如果我再不承认反倒弄巧成拙。明士贞忽然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是楚休红将军。”

  我大吃一惊几乎以为他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了。我狐疑地看着低低道:“你是谁?”

  明士贞从地上拣起那半截断刀塞进了刀鞘低声道:“文侯大人麾下明士贞见过楚将军。”

  他是文侯在这里伏下的暗桩!我恍然大悟不由暗叫侥幸。没想到明士贞会是文侯派来的人真是死里逃生。此时我背后仍是凉凉的身体却软软得几乎要摔倒方才太过紧张现在一松懈但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明士贞低声道:“久闻楚将军大名你所统龙鳞军现在来了没有?”

  我道:“我现在带的是前锋营来了三十个……”顺口刚说到这儿却见明士贞微微一笑右手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让我住嘴。我心中一亮恍然大语。原来他这话是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如果我只是顺着他的话承认那一定也会顺口说龙鳞军如何如何。

  不愧是文侯派来的人这短短一瞬他立刻考虑到那么多与他相比我仍然太过莽撞了。我看了看他目光中已多了三分敬佩之意。

  明士贞又低声道:“何从景今日与倭岛使者见面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另外楚将军你要忘记我这个人。”

  他把后半段残刀也塞进刀鞘转身背向着我。我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也不再说话转身向何从景走的方向走去。

  明士贞在何从景身边已经有好些年了吧?文侯真个细致入微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正想着忽然身子一震。

  不对!

  明士贞可能瞒过何从景但他一定瞒不过郑昭!而明士贞在何从景身边的时间一定不会短了这么多年难道郑昭从来没有读过他的心思么?何从景可是知道郑昭有这本领的人以何从景多疑、精细的性格岂有不试探身边人心思的道理?难道我又上当了?

  我心中越来越寒。方才只有明士贞试探我我却根本没去试探明士贞说的对不对。可是如果明士贞在骗我他又有什么用意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想得头昏脑胀。现在也没功夫想这些了不管怎么说明士贞现在在帮我他的底细以后再查吧当务之急是去听听何从景到底与那个“海老”说些什么。幸好这望海馆虽在城中布置得却大有野越高树林立枝翻叶茂借树木藏身谁也现不了。

  小心走了一程前面忽然有一片空地。那是一座很大的假山做成一个悬崖模样下面是一个大池塘。这池塘也做得象个海湾大概是望海馆得名所在。假山上有四个人一个人手握钓竿坐在悬崖边上另三个人一前两后站立着后两人皆是满头白正是木玄龄与郁铁波站在前面的自是何从景了。

  我躲在一颗大树后把手拢在耳边侧耳凝神听去。幸好海风是吹向我这边的他们声音虽然不大却还可以隐约听清楚。此时正听得何从景道:“海老他们到底适合用意?”

  老人道:“这些海贼倒是胆色过人不无可取能用则用之不能用则杀之。只是若用了他们倭人那面就必要断了。”

  是五峰船主!我心头一亮已约略猜到了端倪。

  来的那些人是五峰船主。海贼依靠倭人势力在海上抢劫过往商船自然与靠商船得利得五羊城是不共戴天得死敌。当倭人与五羊城联手海贼势必不能再劫商船了怪不得他们要竭力破坏五羊城与倭岛联手之计不惜秘密将倭人得使者斩尽杀绝。而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也不惜代价要消灭正撞上此事得天驰号。

  那是我还想不通海贼为什么会突然与倭人翻脸原来当中有此玄机。而五峰船主居然敢冒充倭岛使者来与何从景谈判真个如那个老人所说胆色过人。

  这些海贼确实非同一般在两股势力得夹缝中游刃有余坚持到现在五峰船主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何从景此时沉吟了一下道:“只是海贼的胃口可不小在海上飘忽不定以前总找不到他们。此番既然送上门来不如将他们杀了再派人来与源氏幕府联系。”

  那老人低低一笑道:“城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之所在正如钓钩之香饵。五峰船主的胃口不小源氏幕府的胃口可更大若将倭人引来只怕尾大不掉难以收拾。”

  何从景默然不语。看来他也未必没有与倭人联手将蛇人与帝国消灭后倭人再消灭自己的忧虑。他想了想道:“只是帝国已是外强中干与帝国联手付出较多所得却又较少实在有些不甘。”

  那老人手忽地一抖钓竿一下举起钩上挂着一尾鱼不住跳动在月色中银光闪闪。待那鱼在跟前他伸手一把抓住了鱼身。这鱼力道不小身上又都是滑滑的粘液本来很不好抓他却轻描淡写的便抓到了手中。他将鱼从钩上摘下扔进身边一个桶里又在钩上放了饵料重又掷入水中道:“城主正因为帝国已是桑榆晚景才会急于联手不惜以一王一候为质再提供辎重源氏幕府可不会答应这等条件的。”

  何从景道:“海老您的意思是与帝国联手较好?”

  老人道:“以当前而论蛇人势大不论帝国还是五羊城独立皆难抵挡唯有双方联手方能与之抗衡。至于说帝国的实力不如倭人倒也未必。去年我去苻敦城见西府军能击退来犯蛇人。虽然那支蛇人并不强但以西府军便可得胜帝**自然更胜一筹。何况倭人去年犯句罗之境最终铩羽而归可见倭人实不强与帝国。何况倭人皆贪利忘义之徒与之联手定不愿全力在前只想坐收渔利与之合兵所得更少。”

  何从景想了想道:“若于帝国联手将来帝国对五羊城下手又该如何是好?”

  老人顿了顿道:“如今这帝国当年是如何得来得?”

  何从景怔了怔马上一躬身道:“谢海老指教。”

  帝国是大帝当年率十二名将东征西讨最终建立起来得。大帝初起时力量也很小前后共花费了九年时间其间三起三落有一次甚至众叛亲离连一同起事时得十八子也有一个背叛了大帝但最终大帝还是得到了这片广袤得领土。老人的意思也是说何从景一样可以在其间展势力走上与大帝同样的路吧。何从景显然明白了这个意思我听得暗自心惊。虽然何从景最终放弃了倭岛是件好事可是如果他知道我已经听到了这些只怕又要有变数了。

  正想着何从景忽道:“海老我不再打扰请海老歇息吧。”

  他转过身又向木玄龄和郁铁波行了一礼。却没有向那老人行的礼恭敬看来在何从景眼里木郁两人虽然也位列三皓之一比那海老的地位却低多了。我闪到树后一动不敢动只怕被何从景现。

  虽然此次谈判出了些事故最终还是成功了只是何从景有不臣之心我一定要向文候禀告。想到“不臣之心”四字我突然想起了路恭行死前跟我说的话。路恭行也说文候有不臣之心倒是无独有偶便是西府军的陶守拙也未必就是肝脑涂地的效忠帝国。

  野心象一杯带毒的美酒人人都想只是看有没有这个胃口吞下去。我不禁暗自失笑如果我手握重兵我会不会也动这个脑筋?

  不知道。未必不会也未必一定会。我暗自叹了口气只觉茫然。虽然也知道刀兵四起只会使生灵涂炭可如果我有能够席卷天下的实力我也未必不会去做。此时何从景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路上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也不知使什么滋味。

  都一样。如果我是何从景的部下那么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对的可现在我必须要把他的企图上报给文候知道。虽然今天没什么实质成果可是知道了何从景的决定我也放下了心。现在我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和进来相比也不见得太容易。

  我慢慢的向后退去一边看着那个山崖上的人。木玄龄和郁铁波两人凑到那老人跟前正小声说着什么。

  看来一切都没什么意外我扭头看了看身后正想找一个能出去的地方突然眼前只觉一暗。

  有暗算!我大吃一惊。此时我把头扭过去了却怎么都没想到有人在这时候暗算我。这人来的好快如果我再转头面对他只怕头还没转过去便要被击倒了。到了这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硬碰硬只希望还来得及。我也不再扭头人极快的向后一跃。还好我的头是转向后面的侧着身子跳开也不至于撞到树干上。

  刚跳开一步边上忽然有人长长吁了口气。这声音很低沉吐气悠长但也沉重之极。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人已重重一掌击在我的肩头。我情知已到绝路再也无计可施不禁闭上了眼等死。哪知刚闭上眼却听得那海老的声音传过来:“把他带过来吧。”

  他们方才就已经现我了吧我居然还自以为得计偷听得不亦乐乎。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带到那老人跟前无非是晚死一刻而谈判得事出了这样得变故说不定也要功亏一篑现在该怎么办?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来。

  木玄龄年纪老迈力量却着实不小拖着我向前走郁铁波拿着刀站在一边仍是战战兢兢。看来我这一脚将他踢得不轻他走路时也有些踉跄。到了老人跟前那老人忽然道:“放开他吧。”

  这话不仅时木玄龄和郁铁波连我都大吃一惊。木玄龄道:“大哥这刺客本事不小……”

  “放开他不用担心。”

  老人收起钓竿站立起来转过身微微一笑道:“楚休红好久没见了。”

  这老人声音闲雅雍容我一直一位那一定是个仙风道骨鹤童颜的老者没想到转过头来赫然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东平城里收服飞羽时再雉堞上见过他第一次在苻敦城的浴室里又见过他第二次这次是第三次了。前两次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这次他就在我跟前才算看的清清楚楚。他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帮助我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是望海三皓中的海老!

  我结结巴巴的道:“您是……您是……”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老人向郁铁波点了点头道:“二弟把刀还给他吧。”

  郁铁波一怔但马上把刀给了我。一握到百辟刀握的心神定了一些拿着刀看着这老人道:“请问您到底是谁?”

  老人微微一笑。他的样子虽然丑陋之极但气度极是不凡让握有种身不由己想要屈膝跪下的冲动。他不再看握对木玄龄和郁铁波道:“二弟三弟你们退下吧握有些话要跟楚将军说。”

  木玄龄和郁铁波对视一眼行了一礼退下去了。握心头疑惑万千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时那老人又坐下了微笑道:“楚将军你也坐下吧。”

  握把百辟刀放回刀鞘盘腿坐了下来。他也坐回原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楚将军经年不见你可大有神采了。”

  我道:“海老多谢你的关照。只是小将实在想不通端倪请海老指教。”

  他又笑了笑道:“世上事谁敢说能够看清一切?上天既生万物则万物皆有其理在只是我们不知而已。”

  他的话虽不是回答但我也听得出他的意思他是不会回答我的可是我实在是太困惑了又问道:“海老别的事小将也不敢多问只是想问问海老你对小将关爱有加不知为何?”

  我看了看桶中的鱼道:“楚将军你见这鱼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说到鱼身上去了道:“小将愚鲁请海老指教。”

  “鱼或跃于海或沉于渊皆得其所哉。然巨可吞舟者亦曾细若芥子只是有些可波浪于沧冥有些未当长成便葬身鱼腹老朽只是不忍见化龙之器早夭于涸辙而已。”

  我皱了皱眉老人的这翻话多半只是敷衍。我嚅嚅道:“小将智勇皆非一时之选实难当海老错爱小将仍是不明。”

  他又是微微一笑道:“大雾弥天终有散日有些事慢慢自然会明白的。楚将军你深有自知之明仅此一点便远在侪辈之上便兼有仁义之心乃是不世出的奇才若栋梁之材只是柴薪之用岂非可惜?”

  我苦笑了一下道:“海老过奖了小将可谈不上栋梁之材若海老仅为爱才恕小将实在难以置信。”

  老人点了点头微笑道:“不以人谀而忘乎所以楚将军你果真又比以前精进。”

  我抬起头道:“海老小将身受你数次大恩如今也落在你手上本不该如此狂妄然海老若不愿明言小将也不再多问。”

  老人叹了口气道:“楚将军有些事恕老朽不能明言老朽亦有一事愿请教楚将军请楚将军开诚布公答我。”

  我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夭请教我道:“小将不敢海老请说。”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天生万物万物可是生来便有贵贱之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问我这样大的问题。我一向只觉得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不论帝君还是一个乞丐先同样是人而已可这老人竟然说的是“万物”。我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老人脸色浮起一丝笑意:“楚将军既有兼爱天下之心那你就走吧。”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什么?”

  老人站起身拿起身边的水桶连鱼带水倒回了崖下的潭中道:“楚将军今夜之事老朽会守口如瓶你不必担心被何城主知晓指望将来将军莫失初心记住这话便是。”

  我站起身仍然莫名其妙道:“海老您真的让我走?”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有些事老朽也不知做得对不对。只是世既有虎狼之狠亦有猪羊之懦人亦如此。猪羊不敌虎狼然世上若皆是虎狼则生灵皆遭涂炭。楚将军你则是虎狼爪牙与虎狼懦心皆在一身老朽不杀你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走出一条共存之路。”

  他想的也是让五羊城何帝国能够共存吧。我恍然大悟不由跪下来行了一礼道:“海老小将定不敢忘。小将未必有多少力量但定会尽己所能让天下重归太平。”虽然他把我说成和猪羊一样我也不觉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在他心目中世上万事万物皆是平等的虎狼与猪羊也都一样。

  我转身要走却听得身后的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喃喃道:“太平太平。”听着他的声音我也不禁一阵难受。

  这老人的想法与我竟然不谋而合所以他才会如此帮我吧。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异数但慢慢的现其实很多人或多或少有我这样的想法。此时我觉得便是蛇人也未必就是十恶不赦如果真的能够和蛇人共存那也未必不可能。可是想法归想法这一点能够做的到么?五羊城与帝国的共存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更不用说与蛇人共存于世了。

  尽我所能吧。我暗自叹了口气。何从景不会世甘于雌伏的人文候更是有不臣之心靠我的力量能够调和这些水火不容的势力让他们和平共处么?想想也不可能我能做的也仅仅世尽我所能而已这老人对我的期望也未免太过了。

  是太过分了?我心中隐隐的有个声音在反问我。他真的是那么想的吗?可是虽然有些疑惑我却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我也不想去怀疑我只希望有朝一日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万物各安其位天下太平。只是这个希望也太渺茫太不可能了已经迂腐到可笑。

  这个老人难道真的如此迂腐?如果他的理想竟然如此不切实际以何从景这样精细的人会对他言听计从么?虽然不愿去想这个念头却还是在我心头扎下了根。受骗太多我已经不再轻易信人了。虽然愿意相信这老人可心底却还是固执的想要去怀疑。

  ……

  望海馆这儿也很偏僻现在夜已深了街上更是人影都没一个。我来的时候躲在何从景的马车下也看不清道路要回慕渔馆看来并不那么容易白天街上还时有拉客的马车夫现在这么晚了也不知叫不叫得到车。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前面一个拐角处有家小酒馆还开着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却不知是不是拉客的那种。我向前走去想问问能不能带我回慕渔馆走到近前时突然听酒馆里有个人高声吟道:“雕鞍名马越千山拓土开疆意未闲。战血滔滔流不尽征人只向梦中还。”

  这声音极是清朗在夜色中也显得甚是突兀只是诗句之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战争之意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正是6经渔的声音!

  我顾不得多想快步向前走去。白薇说过6经渔便住在望海馆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里也许真有这般巧事在那小酒馆里可以碰到6经渔。我一把掀开帘子待看到里面坐的两个人不由惊呆了。

  一个黑黑矮矮的胖子坐在当中的一张桌子前他对面的正是三缕清髯的6经渔!他相貌依旧可是头上却多了些白面色苍老了许多。

  我只觉鼻子一酸抢上前去跪倒在地道:“6爵爷。”一时却说不出话来。我冲进去得太急了6经渔也一阵惊愕看了看我忽地站了起来道:“楚将军!哈怎么会这么巧快请起快请起。”

  我有些哽咽站起身来看了看6经渔。当初武侯和他是我的两个偶像我做梦也想成为他们一样的人物没想到时光荏苒现在的6经渔胖了一点却已没有当初的精悍之色了。我道:“爵爷您真的在这儿为什么不回去啊?”

  6经渔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却没回答我对那黑胖子道:“闵兄这位是当年我在军中的小友楚休红将军。楚将军这位便是如雷灌耳的大诗人闵维丘先生你还没见过吧?”

  我对诗词一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闵维丘是不是诗人也不干我的事只是闵维丘诗名很大有不少吟风弄月的作品流传于歌楼酒肆我也听到过只觉得这个人该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倒也不曾想到居然是这般一个黑矮的胖子。我满脑子想的只是6经渔也许在酒馆里他不好说话?我顺着他的口气道:“闵先生大名在下听得久了今日有缘识荆实是三生有幸。”

  闵维丘看看我眼珠子一白道:“不必了行伍之人某家也不愿深交。”

  ……

  这人在帝都时便有狂生之名现在仍然如此无礼已喝得烂醉如泥。把闵维丘扶上车我道:“6先生请问您知道去慕渔馆怎么走么?”

  6经渔怔了怔道:“闵先生住的地方离那儿有三条街呢去那儿做什么?”

  慕渔馆原先是何从景给6经渔建的6经渔心灰意冷也不想如此招摇才不愿住那儿宁可住在这样一个小巷子里我一问慕渔馆他大概有点多心了。我小声道:“我是住在那儿的现在不知该如何回去。”

  6经渔又怔了怔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刚说出口马上道:“算了不要说了不然只会心烦。来我顺路送你回去吧。”

  闵维丘的车子很小他躺在后座呼呼大睡我和6经渔挤在前面。一坐上6经渔抖了抖缰绳赶着车向前面去。他没有说话若有所思也不知想些什么。我也不敢和他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

  走了一程6经渔忽然道:“现在朝中是文侯主事?”

  我心中一阵激动。文侯看邵风观的甲胄擦得很干净知道邵风观没有死心因此一语便将邵风观重新召回军中。6经渔问这话可见他的心也还没有死!我道:“是。今年在文侯大人率领下我军破解了蛇人的围困斩杀了近十万蛇人。”其实斩杀的蛇人根本没那么多不过战果向来是虚报的文侯宣称的也是“杀敌十万”我不算吹得太过。

  6经渔冷笑了一下道:“十万!在文侯大人心中大概也只是个数字而已。”

  他这话似乎对文侯有所不满。我暗吃一惊道:“大人请问有什么不对么?”

  6经渔忽道:“楚将军你是受文侯之命来与何城主谈判的是吧?”

  他一猜一个准果然名下无虚士。我点了点道:“是不过我不是谈判的正使只是副使主要是保护正使丁大人安危。”

  “丁大人?”6经渔想了想道:“丁西铭么?”

  “是。”

  6经渔皱了皱眉道:“他可不是文侯的亲信。”他看了看我忽道:“楚将军实话告诉我你是文侯的亲信吧?”

  我吓了一跳道:“文侯大人对小将青眼有加亲信么我也不知是不是。”

  6经渔淡淡一笑看了看四周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文侯是不是给你秘令要你一旦在谈判即将破裂时便杀了丁西铭嫁祸给何城主?”

  6经渔也会读心术!我吓得魂不附体一下站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喝道:“什么?没……没这回事。”

  6经渔笑了笑道:“楚将军为将之道无论什么意外便是山崩海啸于前亦不可变色你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可不能如此沉不住气。”

  我只觉背后冷汗直冒。6经渔是不世出的名将武勇智谋皆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我与他相比的确还差得太远方才我的表现已经是证明他的猜测没错了。我颓然道:“是啊。”

  6经渔道:“那么说来你的处境可很危险了。我约略听得何城主不仅仅想和帝国联手他另外还在与人联系。你晚上跑到望海馆附近只怕你们的谈判已经破裂。”

  这一点他却猜错了但我也马上知道6经渔并没有读心术。的确如果他有读心术在高鹫城时他也不会中了苍月公的苦肉计。我想了想道:“没有。我已知道何城主在与倭岛联系不过他已经决定断绝倭岛那边了我们的谈判已然成功。”

  虽然6经渔说什么“山崩海啸于前亦不可变色”此时却也才舒一口气道:“是么?那就好。”

  他的口气里大见欣慰。如果帝国与五羊城翻脸即使6经渔想要然物外何从景只怕也容不下他了吧看来6经渔即使处于现在这样的地方仍然不平静。

  我默默地想着6经渔忽然道:“楚将军有件事你听听便算了如果不愿听就当我胡说。文侯这人心思极其深沉不论他对你有多好你都不能太信他否则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道:“怎么了?”

  6经渔道:“在高鹫城时我就在想我们派出那么多回去报信的即使一个都到不了帝都以文侯之能他不会一点消息都得不到的。”

  6经渔的话象一个睛天霹雳我被惊得呆住了。的确我从来没想到这一点!文侯在何从景身边都派了一个明士贞我们在高鹫城被蛇人围住这般大的一件事他岂会连半点消息都得不到?我道:“难道……难道文侯大人他……”

  6经渔道:“是啊我一直在怀疑文侯大人其实不希望君侯全胜班师。如果不是后来蛇人围了帝都我简直要怀疑蛇人也是文侯派出来的了。”

  蛇人当然不会是文侯派的否则文侯的神通也太大了。只是6经渔说文侯其实有可能早就知道我们在高鹫城的处境我却从来不曾想过。我道:“可是文侯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征军全军覆没他有什么好处?”

  6经渔道:“楚将军你以前官职太小很多内幕并不知情。朝中文武二侯主事君侯主军文侯主政向称栋梁。但与君侯不同文侯这人甚有野心我当初就曾向君侯说过君侯却说我妄议大臣只是这几年来我越来越觉得南征军落了个全军覆没的结局与文侯不会没关系的。当初他即使派不出援军能给城中运些粮草来我们也不会败得如此之惨。十万人一共逃出的大概还不到三四千吧。”

  我的心头如惊涛骇浪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如果6经渔说的是真的那可真的是一个最大的阴谋了。我们被蛇人围住的时候文侯说不定满心希望我们能与蛇人两败俱伤吧只是蛇人的战斗力强得过他的预计后来的事态才脱离了他的预算。

  6经渔又道:“楚将军也许这只是我的小人之心只是我虽然找不到证据却觉得想得多半不会有错。

  君侯败亡帝国陷入危难但文侯却成为大权独揽的人物其中得利最多的便是他吧。”

  我道:“6将军那你为什么不回帝都?若此事是真的我愿追随6将军左右。”

  说出这话时我已下定了决心。如果文侯真的是这样的用心那么无论文侯对我有多好我也一定要代南征军十万袍泽向他讨个公道。6经渔却叹了口气低低道:“我不敢回去。我怕他。”

  我一怔道:“怕?”

  6经渔道:“是。甄侯实在太强了我不敢去面对他更可怕的是居然还没有人现他的可怕。如果回到帝都安知我不会是第二个君侯。”

  6经渔会坦言他畏惧文侯我也不曾想到。但想想文侯的心思手段的确让人不寒而栗如果文侯要对付我就算我有九条命也不够丢的。此时我又想起了甄以宁。如果不是甄以宁文侯大概连正眼都不会看我的吧。

  这时6经渔带住马道:“楚将军你要从后门进去吧?”

  我道:“是啊。”

  他指了指前面道:“走过这条街就是慕渔馆的后门了。”

  我跳下车又向6经渔行了一礼道:“6将军谢谢你。”

  6经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顿了顿忽道:“楚将军这条路荆棘重重你要走下去以后千万不要太轻信人。”

  这是6经渔的肺腑之言吧。我有些黯然道:“多谢6将军请你也好好保重。”

  6经渔叹了口气脸上却又浮上一丝笑意道:“都保重吧。如果有缘也许我们还会再见。”

  他加了一鞭马车辚辚而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只觉鼻子一酸泪水似要涌出眼眶。冰海之龙这个几近神话的名将就这样淹没在人海中了么?象投入大海中的一块小石头再没有波澜。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还在人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着和妻子两人夫唱妇随白头到老生几个孩子就这样渡过一生吧而帝都的人大概还会去忠国碑前凭吊他的名字去传颂这个不败的名将那传奇的一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可走我选择了这条路即使路上有再多的荆棘我也要走下去。我不象6经渔那样看得透我还有热血我要改变这世界。

  我会看到你说的那个新时代的。在心底我暗暗地向郡主誓。

  进了慕渔馆里面又暗了很多。天太晚了。筵席早就散去。四周静悄悄的。我看了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巡逻的人正要向我的住处走去忽然听得钱文义低声在暗处道:“楚将军。”

  我道:“是我钱兄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钱文义从边上闪身出来我现他的脸上有些僵直很不同寻常我心中“咯噔”一下小声道:“出什么事了?”看他的样子似乎又有什么意外生了。

  钱文义没有说话他身后忽然走出一人道:“楚将军这么晚了你才回来啊?”

  一听到这声音我吓得魂飞魄散。这是郑昭的声音!我的手一把搭到了刀柄上这时郑昭从方里踱出来他伸手拍了拍钱文义的肩道:“钱将军这是各噩梦你回去睡吧睡醒了就全忘了。”

  钱文义点了点头蹒跚的走去动作几乎象个木偶。我心知他定时中了郑昭的摄心术但不知郑昭到底要做什么等钱文义一走我低声道:“郑先生怎么会在这儿等我?”

  郑昭却咬了咬嘴唇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道:“楚休红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吓了一跳。虽然知道郑昭对我并无好意但没料到他说得这般直接。我握紧了刀道:“不要忘了我可是副使。”

  郑昭道:“副使又如何?如果能杀你你真想把你碎尸万段!”他说这些话时全然没有平时的随和口气也很急。我心中一动登时恍然大悟。

  他是知道白薇来见我的事了!白薇吻了我他也一定知道了可是他有读心术的事又瞒着白薇这样的屈辱憋在心里实在不好受。想通了这点我倒放下了心冷笑道:“郑先生我可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你了。”

  郑昭看了看我道:“楚将军当今之世身怀摄心术的大概只有你我二人了。现在已无六耳我们也不必遮遮掩掩还是开诚布公吧。我世一个人来的楚将军若要对我动手郑某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要杀我可是轻而易举。”

  他这般说我倒是一阵惊奇实在想不通郑昭到底要做什么。我孤身来见我总不会是来让我杀他的吧?

  我把手从刀柄上放开道:“好吧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郑先生也不要把我当成卑鄙小人又什么话便说在下听着便是。”

  郑昭看了看我忽然一笑道:“我中了你的圈套居然一对你用读心术便会头痛欲裂这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船了不过楚将军你却没有废掉我的读心术实在该感谢你。”

  我暗自后悔那次我该暗示他说一用读心术和摄心术就会要头痛要死那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他了。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要再对他用摄心术已是不可能了。我只是淡淡一笑道:“过奖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郑昭倒是笑了笑道:“果然。虽然因为小薇的事我应该很恨你但楚将军你光明磊落我又实在恨不起来。”

  他一说起白薇我倒有点过意不去。我正色道:“郑先生你也不要胡猜白薇小姐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郑昭“哼”了一声道:“做吧今晚要说的不是这些。”

  他指了指边上一张石椅自己先坐了下来。我也坐到他跟前道:“不知郑先生有何指教?”

  郑昭长吁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去过月明楼想必也已知道前因后果了。”

  我暗自叹息。我做事虽然自认比较精细却还是没能考虑周全实在不该跟白薇说我要去刺杀那些倭岛使臣的我道:“自然。”

  郑昭道:“没想到五峰船主竟有如此胆色实在令人佩服。不过既然收服了他们联手倭岛之议自然无疾而终了明日再谈些条件你们便可奏凯而还。楚将军你这一趟又立了议大功啊。”

  我笑了笑道:“天意如此人力难回。”想到他居然把那五峰船主也收服了心中不觉有点忧虑。这批海贼再海上甚是强悍而五羊城的水军原本就是闻名天下如此更上层楼将来如果帝国真有与五羊城刀兵相见的一天邓沧润和李尧天可吃力得很。

  郑昭叹了口气道:“我早知道倭人惯于反复因此向来主张与帝国联手只是城主自由打算以前也说不通他。好在从今日起他终于完全接受了我得计划。”

  我道:“起其实不分南北东西都是兄弟姐妹合则两昌分则两败城主当然也明白这道理。”

  郑昭道:“不错。虽然帝制共和不两立但人毕竟还是人大敌当前别的事都是次要的。我向来坚持如此因此虽然甄候想要杀我我还是坚持要和帝国联手。”

  一想到当初我奉文候之命去追杀他我也有些不安道:“郑先生你宽厚大度此言极是。”

  郑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宽厚大度么?我可比不上海老海老的孙子被你杀了他也仍坚持说与帝国联手是上策。”

  海老的孙子?乍闻之下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突然间脑海中跳出那次与郑昭一起来帝都的一个人。

  那个奇丑的剑手!那剑手的样子虽然不太象海老但两人都是尖嘴猴腮丑陋无比。我道:“是那次与你一起来的剑手么?”

  郑昭道:“正是。”说道这儿他脸上又闪过了一丝茫然也不知想些什么。

  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郑先生既然我们两军要联合我希望能以诚相待同赴国难将来共和军的前途也一定会有一个好的展。”

  郑昭扫了我一眼“嗤”的冷笑一声道:“楚将军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凭你大概还没权决定共和军的前途吧。”

  虽然受了他的讥嘲我仍然不以为忤道:“现在虽然不能但我会尽力而为。”

  郑昭看着我似乎想看看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知道他没办法对我用读心术但即使用了也不怕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在随武侯南征时我觉得共和军一个个都是不赦的罪犯但经过了这些年我的想法已不大一样。共和军一样是人我们不能与蛇人和平相处难道与共和军也不能和平相处吗?

  “以人为尚以民为本”的信条共和军做得并不好但这话却是对的。和共和军相比帝国其实连这点虚伪都没有只是把百姓当成毫不值钱的野草而已。

  郑昭看了我半晌我正被他看的毛他忽然长叹了一声道:“楚将军你不要太高兴了还有一个难关你得渡过才可以真正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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