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将计就计 全_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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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将计就计 全

  城门在我背后关上了。把长枪搁在马鞍上我心头仍是一阵狂跳。

  就算在面对蛇人时我没有多少害怕但毕竟还是怕的。进了城来想想时更觉得后怕。我竟然带了三百人冲出去面对蛇人万一蛇人大举增援龙鳞军被灭事小如果蛇人趁势冲进城来只怕城也马上便被攻破了。

  我一跳下马有个龙鳞军士兵牵着我的马走了。我冲着城头大声道:“蛇人有没有攻过来?”

  一个士兵在城台探下头来道:“那些蛇人回去了没有攻城。”

  心头象是卸去了万钧巨石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欣喜。蛇人不知道有郑昭这样的人所以我们抓了一个俘虏它们也并不太在意。它们更注意的大概是薛文亦那个不用绳的风筝吧。

  刚想到薛文亦薛文亦已在大声道:“楚将军!楚将军!”

  他很少那么大声叫过。薛文亦是和虞代同时回来的他叫得那么急难道是蛇人在反抗时吞了他么?要是把他救回来后居然让蛇人在城里吞了他那真是笑话了。

  我加紧跑了两步到了龙鳞军的营盘一眼先看见了好多人排成一列按住了地上的一个蛇人。这蛇人站着时和人差不多高按直了才现足足要二十多个人才能按住这蛇人连头带尾总会有两丈上下。

  薛文亦正站在那蛇人边上他大概来得也不久一见我便迎上来面露喜色道:“楚将军我成了!成了!”

  他叫得很是忘情简直象个小孩拿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我道:“是你那个会飞的风筝么?”

  “那不是风筝是飞行机!”

  他已走到我跟前大声地叫着:“那是飞行机!用来飞行的机器!我终于做出来了!”

  他听得欣喜若狂可我还是淡淡地道:“飞是可是飞可还是掉下来了。”

  “那是我没想周全看来空中的风方向很乱的如果是一个方向的风我都可以在城头降落。”

  我现在也没空听他胡扯了道:“薛工正你以后可不要再乱闯了要知道现任的主将岳国华可是刚来的还没威过呢今天你擅自飞出城去被他知道了可不得了。”

  他象是被我一下咽着了说不出话来。我已不想再听他的话道:“薛工正有什么不周全你快回去想周全来不过以后试验你那飞行机时可别忘了不能朝蛇人营帐那边飞过去。”

  薛文亦还要说什么我已快步上了城墙。郑昭还在墙头一见我他忙走了过来道:“楚将军你是要我对那蛇人施读心术么?”

  我含笑道:“你不用读心术也猜到我的心思了。”

  “可是……”

  他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我道:“郑先生有什么不便么?是不是要花掉你很多力气?”

  “那不是问题”他想了想又道“只是楚将军你不要让人知道我有读心术。”

  我点了点头道:“那好办。我把那个捉来的蛇人放到我帐中你仍象在君侯帐中一般隔着一层布施术吧没人看得到。”

  我的帐中以前白薇紫蓼住的那一个小隔间还留着我想正好让郑昭进去。

  他道:“那样就好。不过我做完这事就要去五羊城了。”

  我看着他他眼中有些迫不及待的神情。他从我这里打探到了白薇的下落一定很想去见见白薇吧。我道:“自然我可以拨一匹马给你。你什么时候走?”

  “做完这事马上就走。”

  我吃了一惊道:“这么急?6将军同意么?”

  他苦笑了一下道:“6将军答应过我随时可以离开只要不与帝**为敌就是了。只是我这种雕虫小技在战阵上也没什么大用6将军也是高看我了。”

  我不禁默然。6经渔为人我大概也算知晓。他能动恻隐之心大概也会同意郑昭离开吧。我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道:“好吧我们马上去。”

  带着他进了我的营帐里面也空空荡荡的。让郑昭在那小隔间里安顿好我走出了自己的营帐。龙鳞军几乎所有人都在外面围观捉来的那个蛇人。虽然在交战时和蛇人相距更近但这等活捉一个蛇人还算头一次。那蛇人被绑在一根旗杆上因为太长了它是象一根小孩吃的绞股糖一样被绑成了螺旋状边上围了很多人有一些右军的士兵也挤过来看。

  我走近了那一大群人叫道:“金将军。”

  在人群中金千石挤了出来道:“统领。”

  我道:“你把这蛇人搬进我帐中我们来审问它。”

  “可是这蛇人好象说不了一两句话啊。”

  我笑了笑道:“总能问出点什么来吧。”

  这话也只是敷衍了事金千石却有点莫名其妙他一定觉得我实在有些高深莫测。

  五六个士兵把那蛇人抬了进来。这蛇人这么缠着仍有七尺许和一个大高个差不多高。金千石指挥着士兵抬进来吴万龄和虞代跟着进来。正要放在帐篷正中我道:“等等把它放到那里。”

  我指了指那个隔间。那隔间其实只是一个小帐篷金千石道:“要放进去么?”

  “不用了就贴墙放着吧。”

  放好了我道:“金将军我们来审问吧。”

  吴万龄在一边插嘴道:“统领我们问过这蛇人它一共就会说‘你’、‘我’几个字简直就象个白痴大概也问不出什么的。”

  我道:“试试吧。”

  这话说得也有些有气无力的他们大是惊异大概觉得我费尽力气抓了这么个蛇人回来他们只道我有什么奇招。其实我的确有奇招只是有这能力的是别人而已。

  我走到那蛇人身边。这蛇人的眼上蒙了层白膜似得目光有些灰蒙蒙的。我记得听人说过蛇没有眼睑这蛇人有很多地方和蛇相象眼睛也一定是一样的。

  我抽出刀来拍了拍那蛇人的头道:“喂你叫什么?”

  金千石在一边奇得有些忍不住。蛇人有名字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不过我知道蛇人一定有名字的因为那个说话说得极好的南门蛇人领就叫山都它也说过什么“巴吞”、“伏羲”什么的那大概也是些蛇人的名字。

  我这么一拍那蛇人眼上的白膜登时褪去。看来蛇人虽然没有眼睑但这层白膜也有眼睑的作用。

  这蛇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扫了我一下在它嘴里正吐着一根细细的红舌象是从嘴里吐出一束火苗。顿了半天它忽然怪腔怪调地道:“西查我。”

  “你叫西查?”

  “是。”

  我一阵欣喜。这蛇人的话有条有理大概不用读心术我也能问出我想知道的吧。可是再问下去这蛇人却不能这般流利地回答了问来问去无非是些“你的”“我是”之类。这个蛇人看样子也不是作伪实在并不会说很多话。

  问了半天也不得头绪我叹了口气。看样子问是绝对问不出什么来的现在郑昭已经施完了读心术么?

  我道:“来人把这蛇人抬出去。

  我长叹了一口气。这般叹气我也不是全然做作郑昭能不能读出那蛇人的心思也是个未知数但我自己问它也毫无用处希望郑昭能有所收获。

  把那蛇人抬出去人也走空了。金千石在走时还叹了声气大概他觉得我冒险出城费尽心机捉了个蛇人回来结果一点用也没有很有些为我不值吧。

  全走完后我撩开那隔间的帘子。郑昭正盘腿坐在白薇她们睡过的地铺上一脸惊愕看样子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我道:“郑先生你读到什么了?”

  郑昭道:“统领蛇人的想法我读不出来。”

  我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回答简直有点气急败坏地道:“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懂么?”

  “差不多吧。那蛇人想的我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被搞得一头雾水道:“可我看你刚才那样子好象很吃惊一样。”

  “因为”他一手撑地坐了起来“这蛇人想事的方法跟一个人非常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我道:“是用另一种语言么?”

  郑昭叹了口气大概是对我这等不懂装懂的人的嘲笑。他道:“人想东西时主要不是用文字那是说不清的。我刚才对这蛇人用读心术也并不麻烦。只是这蛇人想的和我以见过的一个人在想时的情景毫无二致。”

  他说得还算平静但不异于一个焦雷。和蛇人想事时几乎一模一样那么这人一定与蛇人极有渊源。而郑昭也说过他有三个人的心思读不出来其中一个正是高铁冲。

  我皱起了眉道:“是高参军?”

  “对!”他的左拳猛在在右掌中一击“正是这个人!”

  我的身上一阵阵凉意。伍克清那天告诉我他正在怀疑一个人是内奸只是没有证据。难道他也怀疑是高铁冲么?可是为渊驱鱼虽是文侯定下的大战略但具体实施的四将合围之计却是高铁冲做出的。如果他是内奸为什么又不遗余力地帮助帝**破城?

  也许蛇人和共和军的确没有关系蛇人更希望看到帝**和共和军的双败俱伤吧。可是蛇人取胜后高铁冲又有什么把握断定胜利后的蛇人不会对他不利?

  我想得头昏脑胀嘴里犹自说道:“那可能是因为高参军和蛇人的母语是同一种吧。蛇人会说帝国话肯定是学来的说不定最早学的却不是帝国话而是另一族的语言。”

  郑昭道:“楚将军我跟你说过不管人想的是什么用读心术大多都读得懂。一个人不会是只用文字来想的你难道想什么事时想到的都是一个个字么?”

  我有点怔怔。这种事实在太过玄妙不过想想也对想和文字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识字的人难道不会想么?和语言也没关系天生的聋哑人也一样可以想。那么郑昭说的“读不懂”又是什么意思?读不出还能说是因为那人意志太强可读不懂难道……

  我已不敢再往下想了。我隐隐觉得郑昭也很为读不懂这种事觉得苦恼因为他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吧。如果读不懂说明的也就是想的方式和人完全不同所以才会读不懂。可想的方式和人完全不同难道高铁冲是蛇人么?

  我记得高铁冲虽然常坐在轮椅上可也走下地来过。我第一次杀死那个蛇人把尸体拖到武侯帐外时便是高铁冲来看过。那时我见过他走到那蛇人尸体边绝对是两条腿。

  我已没法再想下去了。这时听得郑昭有些胆怯地说:“楚将军我可以走了么?”

  我想了想道:“郑先生好吧。对了你能肯定蛇人和那人思考的方法是一样的么?”

  “是那个高参军?”他想了想“不能说完全一样但他们的想的方法非常接近一定是有某种关联的。好比……”

  他有点说不太清似乎想打个比方顿了顿他忽然道:“对了楚将军你看见那些树么?”

  城中的树树皮多半被剥光了那是共和军绝粮后的成绩看过去只是一连串的奇形怪状的木柱。我道:“怎么了?”

  “那些树样子完全不一样但你不管看到哪一棵再看另一棵就知道那是棵树。蛇人和高参军心里想的方式也象那样子。”

  我冷笑了笑没有回答。现在我手头没有一点证据当然不能证明高铁冲是内奸就算拉着郑昭去禀报武侯他也绝不会信。我虽然现在虽很受武侯重用但接连生的几件事肯定让我在武侯心目中的地位大减绝对比不中军中第一谋士高铁冲的。

  可是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我走出营帐郑昭也跟了出来。我看着难得放松一下的龙鳞军心头不觉沉重。

  龙鳞军现在实行由吴万龄制定的军规纪律已好了许多。因为年纪都很轻精力旺盛几乎没有停的时候。

  在这些人中过些年也许会出现武侯的后继者吧。不管怎么说为人为己现在的要任务其实是把这内奸挖出来。

  如果内奸真是高铁冲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献计献策。他所献计策都相当有成效如果我是武侯也一定不信他会是内奸的。

  天已近黄昏。南疆的黄昏祥和宁静。碧蓝的天际夕霏半敛明天怕又是个好天。这在雨季是很难得的不过也只是难得的晴天。蛇人已经有两天没有攻城了仍在城外调度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打算但不去看它们倒有种太平盛世的错觉。

  城中的尸臭味因为下过雨已被冲淡了。那也是从古传下的规矩焚烧死尸时的味道虽然不好闻但尸一旦腐烂会产生瘴气那时便不是一点味道难闻的小事了。大帝得国时最后在攻打西疆伽洛国时伽洛国国都石虎城被围两月正值酷暑城中死人无算破城时才知道战死的只是小部大部份都染上时疫病死以至于大帝也不敢入城显赫一时的名城就此败落直到百年后石虎城才重新恢复生机。

  石虎城所处雨水还不多但高鹫城地处南疆雨水极多如果不是不停焚烧尸我们甚至都不敢入城了。事实上即使我们不再攻城共和军也已守不了一个月了。进入雨季后他们也没有人手去焚烧尸肯定会爆一场大疫。武侯也是不愿让高鹫城就此成为死城才要赶在雨季前攻入城中。

  郑昭跟在我身后道:“楚将军那我要走了。”

  我点点头道:“好吧多谢你。”

  的确郑昭帮我很多忙了。我道:“见到白薇代我问个好。”

  虽然她们曾是俘虏但我好象从来没把她们当作俘虏。说到白薇时我的心头又是一疼。

  雪白的手指泉水铮淙般的琵琶声。她依然在武侯帐中作为俘虏中精选出来的女乐班师后要献给帝君的。

  我不禁伸手掩住胸口。每次想到她我都会有一种心痛。

  也许她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吧?

  郑昭也看见我的样子道:“楚将军你怎么了?”

  在他心目中我大概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军人一定猜不到我在想什么。我道:“你不许对我施读心术了。”

  “当然。”他笑了笑“今天我恐怕也用不出读心术了。”

  我叹了口气。郑昭也许也曾参加过共和军但此时他却在帮助帝**了。对于他来说共和也罢帝制也罢都不关他的事吧。我道:“可你这读心术不用于战争实在太可惜了。”

  “如果没有战争那不是更好么?”

  他的笑意里有些苦涩我也苦笑了一下。

  如果没有战争我能干些什么?叶台可以去开医馆薛文亦是个高的木匠张龙友也可配出奇奇怪怪的丹药来那种火药用于狩猎、开山都很有效的他们说不定还能够财。可是我呢?我除了战争还能干些什么?我识字也许可以开个蒙童馆教小孩识字为业吧。如果她也在每天当我教完孩子回家她给我准备好一些朴素而不失美味的饭菜又有什么不好?

  可是现在只是战争。

  我笑了。尽管也只有苦笑。

  这时一个传令兵过来在龙鳞军营盘门口大声道:“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到中军岳将军召。”

  岳国华叫我去么?我对郑昭道:“郑先生告辞了。祝你好运。”

  岳国华的中军是新搭起的一个营帐。我到门口跳下马时一个护兵大声道:“龙鳞军楚休红统领到。”

  我看了看四周。周围并没有另外将领的座骑。难道岳国华只召见我一个么?

  这时新任中军官胡珍迎出来道:“楚将军你来了岳将军正在等你。”

  他们都是从中军过来的。右军这次减员不算多但失去的高级将领却是最多的。我想起了以前的中军田威来了。胡珍和田威完全是两种人

  我走进了营帐时岳国华正背着手在看壁上的一张地图。

  那是城中左军驻防各部的分布图岳国华正看得入神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跪下道:“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参见岳将军。”

  岳国华转起身道:“楚将军你来了请坐。”

  我坐了下来他也坐到我对面。岳国华在中军时便以平易近人著称到了右军仍然这样。我道:“岳将军不知召见我有什么事?”

  岳国华沉吟了一下道:“楚将军有件事得靠你用心了。”

  “什么事?”

  他站起身叹了口气道:“军中余粮已只够维持十日。”

  这我也已有所闻。在武侯当初的班师会议上德洋说过那时军粮便只够维持一月。北门撤军遭袭后军伤亡惨重辎重也损失了近一半到现在也该只能维持十天左右了。

  ※※※

  我道:“君侯不是从五羊城调粮了么?明天就该回来了。这批粮一到我们大概便可以顺利班师。”

  只有十天余粮即使能顺利班师一路上就算偶有补充也得有一半人饿死在路上不可。

  他苦笑了一下道:“五羊城调粮军使今日已回五羊城主拒绝调粮。”

  “什么?”我大吃一惊“五羊城主不怕我们扫平他那五羊城么?”

  他只是苦笑:“青黄不接余粮已尽总之五羊城主尽是些堂皇的理由。我想五羊城的余粮一定也不多了我们南征以来五羊城的人口也将近多了一倍南征时路过五羊城已调走他一大半余粮现在恐怕也的确调不出余粮来了。军使刚回君侯怕动摇军心命我单独通知右军各部将领。今天的口粮放恐怕也要减少楚将军若士兵鼓噪你可要弹压下去。此事万分机密万不可泄漏风声。”

  我有点茫然。大军至今无法班师可在高鹫城里过得一天余粮便少似一天。再过得几日一旦粮尽那大溃败已在所难免。到得那时只怕城中还剩的九万大军一个也剩不下来便是逃命也未必能够。

  我都不知怎么走出中军帐的。在路上昏昏沉沉的恍如梦寐满脑子想的都是吃的。

  在帝都时我虽然也吃不到什么好的但一日三餐饱食总有。现在想想以前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能吃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回到龙鳞军营中郑昭已经不在了。他大概已经离开军队去五羊城找白薇去了。到了营中天也黑了下来我们今天轮休我倒头便睡睡梦中依然尽是吃食。

  当我醒来时天还没亮外面已是一片争吵。我推开身上盖着的毯子爬起来外面正值分食物。现在是一天一人三张饼。三张饼对于一般人来说已经不太够了对于精挑细选身强力壮的龙鳞军士兵来说更是不够。我走进营中那些士兵边啃着干饼边骂骂咧咧。金千石和几个士兵正和分干饼的粮官理论那粮官正大声辩解手底下仍是一人三张一个也多不了。

  金千石一见我过来便大声道:“楚将军昨天还一人四张今天就成了三张这粮官一定是克扣了我们的口粮。统领我们去向岳将军禀报。”

  那粮官道:“金将军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是向君侯请示过的。”

  金千石愤道:“今天不是从五羊城调的粮食要到么?为什么还要降低口粮?”

  “五羊城调来的口粮也不是太多若现在吃光了日后班师时怎么办?”

  那粮官说得振振有辞倒也自圆其说恐怕他也不知道调粮失败的事。我道:“金将军谅他也没胆克扣我们的口粮。反正调来的粮食一到这些天总还不愁咬咬牙熬过去吧。今天的操练就暂停一天别人见了还要以为我们的口粮比别人多要心生妒忌的。”

  金千石这时也心平下来道:“统领说得是。***这两天我也饿得惨了再过些天只怕人肉也吃得下去。”

  说到“人肉”二字时他忽然舔舔嘴唇。我吓了一跳道:“金将军你要做什么?真要吃人肉么?”

  他笑了:“楚统领取笑。人肉我吃不下去蛇人肉总可以吃吧。南边人平常也爱吃蛇肉的常说‘秋风起三蛇肥’。现在是春天蛇不是太肥肉总还有的。”

  我这才想起抓来的那个蛇人心头不由一动。如果能把蛇人当口粮倒也不失为一方。只是蛇人是吃人为生的一想到要吃蛇人我就想起了在那蛇人肚子中看到的那些残肢和人头不由一阵恶心。我道:“那蛇人你们放哪儿了?”

  金千石道:“关在一个空帐篷里。统领你已经没用了吧?”

  看他那样子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要动手。我道:“还没到那时候说不定还能问出些什么来的。”

  这话也是敷衍了。金千石亲眼见我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什么他也不知道连郑昭用读心术也读不通那蛇人在想什么关在那儿充其量也只是饿死它而已。只是我总觉得就算是吃蛇人也有些象在吃人肉。我不让他们动手仅仅是点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吧。

  他也有些颓唐这时城中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欢呼。听声音也是从东门传来的。

  “那是什么?”

  我想翘望去可什么也看不清。这时虞代道:“我上去看看。”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那放置望远镜的箭楼。忽然他欢呼起来:“是粮车!粮车到了!”

  金千石也一阵欢呼道:“有几辆?”

  “好象有二十辆。”

  一辆大车足有七八千斤米可装二十辆的话那起码也有十五万斤米。虽然对于帝**来说也仍是杯水车薪按人头算一人只分得到一斤多。掺些别的做成干饼最多也不过一人分到七八个而已。但毕竟让人鼓舞起来。可是我却知道那绝对不是粮食就连这一点希望也不过是假象而已。

  岳国华和我说过五羊城没能调来一粒粮食这大概也是武侯为了不堕军心设下的计策吧。可这样做不啻饮鸩一旦事情败露军心只怕便不可收拾了。

  我正想着只听得雷鼓的声音又在营帐外响起:“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听令。”

  我抢出营去雷鼓勒着马道:“楚统领火至君侯帐中召开紧急会议。”

  我对金千石道:“金将军这里由你负责我开完会就来。”

  跳上马打马向中军奔去我不知武侯到底又有什么事要吩咐。

  一进中军才下马便有人将我的座骑牵去我走进帐中跪下道:“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听令。”

  帐中的人已有不少最惹眼的是苍月公也坐在最前边。他的位置和6经渔他们一排。但罗经纬没来坐在他位置上的是后军中军胡仕安。

  等到齐后武侯道:“列位将军先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后军主将罗经纬将军因伤重不治于凌晨过世。”

  罗经纬死了?我倒也没什么震惊大概是听到这类消息太多了也有些麻木居然还在想着现在后军最高级的三个将领都已阵亡比右军阵亡得还多了。

  武侯道:“罗将军灵柩暂与沈将军放到一处班师后再归葬帝都丧礼从简各军皆下半旗以示哀悼。”

  那也是个讽刺吧罗经纬生前与沈西平最为不睦死了后居然亲亲热热地放在一起如果他们死后有灵也许也会哭笑不得…

  我正想着武侯忽然又道:“今日从五羊城所调二十万斤粮食已到今日起已可班师。不知哪位将军愿意开路?”

  那才是武侯的真意吧。现在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再守下去必死无疑武侯也要行险退兵了。只是军中无粮他不是已命各级单独传达下来了么?为什么还要当场骗人?

  我正想着这时苍月公忽然站起来道:“武侯大人苍月既与贵军联手开路之责苍月莫辞。”

  原来如此!武侯是为了让苍月公担起此责来所以才召开这会的吧。这也明显是个圈套是为了让苍月和蛇人火拼可苍月难道不明其意硬往里跳么?

  武侯道:“苍月公能建此功某班师归帝都贵部安危皆在下之责苍月公放心。”

  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苍月公自告奋勇要求开路到底是什么用意?而武侯又为什么又会同意?难道他不怕苍月公反啮么?让他开路如果苍月公反而掉头攻击我们那如何是好?

  苍月公也只是淡淡一笑道:“君侯一诺重逾千钧还望君侯归去后向帝君解释南疆苦衷轻徭役罢征伐南疆七百余万民众当尽颂君侯之德。”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苍月公大概也是希望用自己最后的功劳来换一点好处。可是他说的“轻徭役罢征伐”六字却也深得我心。苍月谋反多半是帝国加在南疆的徭役太重为重修北疆长城帝君曾民夫二十万人北上数千里。结果劳民伤财二十万民夫修成后回乡的只剩了十一万近一半埋骨他乡。这当中就有数万南疆民夫。苍月公有此语他也不是个普通人吧。而苍月公所说的“南疆七百夫万众”那也多半是战前统计的数字了现在绝对没那么多。单是破高鹫城一役城中近八十万人口便死了七十多万。在破其他小城池时死亡的更是不计其数现在我想南疆三行省的人口最多也不过三四百万了。转战两千里伏尸数百万说起来倒是威风可要是这数百万里包括自己那便是好杀如柴胜相也肯定不会愿的。

  不管苍月心里到底想什么这等堂皇的话说来自是很能得人心。怪不得南疆叛乱前期苍月公大旗到处所向披靡极少有城池为效忠帝国的。

  武侯这时笑了笑道:“苍月公世事如棋这些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诸军马上准备下半夜出城由中军先行后军与辎重营继后再依次是右军6将军的左军断后。”

  这一次的退兵次序和上次不同了。武侯走在最前还是怕苍月公反水吧。中军比罗经纬的后军自是不知要强多少加上配备的火雷弹就算遇上苍月公真的掉头相向五千人也绝不是中军的对手不至于不可收拾。可这样也已没了退路一旦中军遇袭群龙无之下哪里还能支持?

  岳国华这时站立起来道:“君侯城中尚有城民近两万该如何是好?”

  武侯道:“开东门让他们自寻生路吧各安天命。”

  城中的城民已散去大半了但还是有不少*妇孺挤在东门出不去。现在东门检查也一定不会太严了自顾不暇谁还会去想搜出点珠宝来?武侯没有下令屠杀剩余的城民大概也是因为苍月公在座。

  岳国华道:“可东门城民争道撤军岂不是要慢很多?”

  武侯笑了笑道:“我们是从南门撤退。”

  什么?如果说武侯以前的话都合情合理那现在我都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看了看在座诸将一个个都有点张口结舌。

  南门是最早出现蛇人的在那里龙鳞军第一次遭到重创也是在那里蛇人那种强悍的野战能力让所有人都心惊。而且从东门撤退后虽然要绕道五羊城才回北上要远一些可毕竟这条道还是比较安全。从南门撤走后那要绕一个大圈才能北归了。可武侯竟然要从最不可能的南门强行撤军到底是什么主意?

  岳国华还没说话柴胜相已经先叫了起来:“君侯南门撤走从西边转向北要越过大雪山那绝不可能。从东边绕过的话也要多走好几百里路这条路上若蛇人来袭又该如何抵御?”

  武侯道:“6路难行那么便走水路!”

  水路!我又吃了一惊。的确向南走一百余里便已是大海。靠海那里有个小城夜波城。夜波城除了出产鱼虾极少谷物也因为路途太过遥远帝都人都知之不详。夜波城自然有船但一个只有一万余人的小城又能有多少船只?

  别人一定也有我的疑问武侯已微微一笑道:“五羊城主已答应调出大船十艘中船二十艘小船五十艘三日前便已出等我们赶到夜波城船队定已到达。”

  这的确是个好计便也未免行险。那等大船可坐员两千中船一千余小船三百多人。按这个数字船队一共可坐员五万五千。扣除船上原来的水手只怕也只运得一半。那么逃走一半后蛇人若是追击而至以夜波城那等小城如何抵御?

  此时岳国华已又问道:“君侯若蛇人追到夜波城那又如何是好?何况若夜波城主闭门不纳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夜波城不知有没有卷入苍月公的叛乱但既然也处南方自然脱不了干系。这个主意恐怕是苍月公的意思但苍月公只是两天前才到这主意恐怕是早已定好的。

  苍月公的主意又岂能如此相信?可是现在除了相信他我也看不到还有什么路可走。可是以武侯之能难道真的就这么轻信么?

  武侯道:“主意已定各部回去做准备。”

  我们齐齐站立道:“遵命。”

  正待散会武侯忽然道:“前锋营路将军龙鳞军楚将军两位留步。”

  我正要出营听得武侯这般说不由一怔。等帐中诸将散去我们跪下道:“君侯还有什么吩咐?”

  武侯坐座椅上站了起来道:“你们火调集本部军马到南门城头集合。”

  我心头一热。武侯这么说自是要我们做他的侍卫整顿班师时的秩序。那么说来武侯毕竟还是信任我的。路恭行也许觉不出什么我却大生知遇之感道:“君侯有命末将粉身不辞。”

  武侯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之色。他离座而下一边的大鹰小鹰给他披上了一件斗篷他走出了营帐。走过我身边时拍了拍我的肩道:“6经渔帐下那个人已经告诉我你的事了放心吧你不必再多心。”

  那是指郑昭说我没有谋反之心吧。我的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等武侯一走我道:“路将军我先去了。”

  终于到了班师的时候。前途莫测武侯把我叫到身边那也是把我当成亲信的意思。困守高鹫城就十多天来已经生了那么多事我甚至以为自己已失去武侯的信任。可是刚才他对我的命令却明白告诉我武侯仍然相信我。

  我也根本不顾没好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打马向龙鳞军驻地飞奔而去。

  一到龙鳞军门口我大喝道:“龙鳞军的弟兄武侯有令集合。”

  吴万龄来了没几天但他与金千石合作练兵大有成效。龙鳞军士兵本来还懒懒散散地或坐或行我这般一叫已极快地排好队依序上马跑出营来。这等军纪便是6经渔的铁骑也不过如此了。

  等他们集合完毕金千石带马过来道:“统领生什么事了?”

  我道:“全军班师武侯命我们去南门侍卫。马上出。”

  西门到南门相距足有一里多路。一路打马过去金千石跟在我身边道:“统领真要班师了?怎么这么急?”

  我不由怔了怔。的确武侯一惯谋定而后动上一次准备班师也是先让后军先驻防城外然后再撤走辎重营。这次却如此急法虽然辎重营除了急用之物都已装车待可也不至于这么急法。难道是他乱了方寸么?

  我道:“武侯自有策略定已安排妥当我们照做就是。”

  也许武侯是在害怕那个内奸又透露消息吧。这次这么急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全军全部从南门冲出山都那支蛇人多半挡不住可这一战也必定极为艰苦武侯才要我们侍卫在他身边。只是这些倒也不必和金千石说了。

  一到南门前锋营已列队在城下。我道:“路将军君侯在哪里?”

  路恭行打马出来道:“君侯在城头命你率龙鳞军上城护卫。”

  他们都没有下马。大概前锋营人多武侯是让他们呆在城下。我跳下马来道:“弟兄们大家上城。”

  我们上了城头我一眼便见武侯站在城门正上方正注视着下面。我抢上前去道:“君侯末将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前来听命。”

  武侯转过头道:“你们来了?护门之任便由龙鳞军承担。”

  现在还要护门么?可我也不敢多问道:“是。”

  他身边只侍立着一个护兵也不知是大鹰还是小鹰站在武侯身边动也不动。我站起身道:“弟兄们随我来。”

  这时武侯忽然眉一扬向天上望去。我也抬头看着天空却见一只什么鸟正向南飞去。这鸟飞得很高一般箭矢也射不到的。

  难道这里还有鸟么?自攻破高鹫城以来城中便看不到鸟了连老鼠也没有一只。共和军守城三月罗掘已尽而破城后偶尔有鸟飞过也早被城中吃厌干饼的帝**射下来烤着吃了。这鸟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时江在轩上前道:“统领我把它射下来。”

  那说不定是那内奸放出的。我记得劳国基献火攻之计时蛇人便是放出火鸟来破了我们的风筝。我点了点头正待说好武侯忽然道:“不得动手。”

  他话音刚落已有两支箭从城上射上。那大概是两个馋得急了的帝**士兵射上但这鸟飞得极高又飞得急那两支箭根本连边也碰不到。如果让我用贯日弓来射虽然高度能达到但准头多半不行可江在轩那一级的神射手说不定可以射中的。

  我跪下道:“君侯那只鸟说不定是内奸放出的……”

  武侯笑了笑道:“我知道。”

  他没有再答话只是看着那只鸟。

  那鸟向南飞去到了蛇人阵营上方忽然落了下去。如果不是有人训练过绝不会这样的。我道:“武侯……”

  武侯没有答话只是看着蛇人的阵营。蛇人阵营移近后距城也不过一里多紧贴树林。远远地望去只见那里起了一阵骚动也不知生什么事了。

  如果那只鸟真是内奸放出的那么蛇人一定知道了我们是从南门撤军的消息了。我有点着急不顾一切道:“君侯若蛇人知道我们的策略那我们这番撤军多半仍会遭袭的君侯三思啊。”

  武侯没有看我只是道:“楚将军你别的不用多管只消守住城门听我将令。”

  我无法再向武侯进谏有点灰溜溜地退到一边。控制吊桥的两个中军士兵让开了让我站到前面。

  这时有个人急匆匆地跑上城来正是武侯的另一个护兵也不知是大鹰还是小鹰。武侯道:“大鹰事情如何?”

  原来刚才侍立在武侯身边的是小鹰。他们两个是孪生子长得一模一样穿得甲胄也是一个样子的。如果天天见说不定还能找出衣着上的细微不同但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武侯取这兄弟俩当护兵倒也有意思。

  大鹰走到武侯跟前跪下来道:“君侯果然是他。”

  “现在他在何处?”

  “他已回到自己营帐我已命亲兵队在外守着。

  武侯哼了一声道:“先不要打草惊蛇等这儿的事一了我要好好审问。”

  我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不敢问。听意思武侯似乎已经现了什么可疑人可为什么不马上将他擒下还要什么“等这儿的事一了”?

  我想得头痛也想不出来。此时我不禁十分羡慕郑昭。虽然他说他读不出武侯的心思可是至少别人都能读出来。

  忽然我的脑中象有闪电闪过。如果郑昭真读不出武侯的心思即使有6经渔在一边竭力鼓吹武侯会相信么?

  武侯也是信奉眼见为实的人。郑昭如果真读不出武侯的心思只怕马上会被他当成骗子哪里还会让他来读我们的心看哪个人真要跟随栾鹏谋反。那么郑昭是在骗我了?所谓的读不出武侯的心思只是一句假话?换而言之读不出苍月公的心思那也是一句假话?

  他为什么要在这两个人身上骗我?只是因为我问他武侯想什么么?而且武侯已经知道了他有这样的本领就算6经渔答应郑昭随时离去武侯也肯定不会放他走的。郑昭能顺利离开军队一定也得到了武侯的默许。

  我的头有些痛。郑昭已经离去了只怕现在已经在去五羊城的路上。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可能再也无从知晓。我看了看肃立在雉堞边的武侯心头一寒。

  在这个绝世名将心里到底有什么心思?

  这时城里出了一阵呼喝。一支兵马正向南门开来那正是苍月公的五千兵马。

  苍月公带来的五千多人马被安排在中军附近。这样明着可显示出武侯对苍月联手生的推诚布公暗里也是让中军监视着苍月。我只是在东门看到随6经渔过来时的苍月公一次那次他穿着土黄色的长袍看上去垂垂老矣现在身上披着战甲倒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将。

  他们开始列队出城苍月公一马当先出得城来在护城河边向武侯拱了拱手道:“君侯开路之职由我军任之请贵军跟上必要让妖孽无存身之地。”

  武侯笑了笑道:“苍月公小心了。”

  他的话很是和缓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定听不出他们不久前还是势不两立的对手。

  五千兵马很有秩序。苍月公的骑兵不多大约只有一千多其他都是步兵兵器也有不少破损但是士气很是高昂。如果不是我多心那几乎有种悲壮的气概。

  对于共和军来说以前的信念是消灭帝国重建一番新天地。可造化弄人现在却不得不以帮助帝**以求立功来谋得存身之地那些起事时豪气万丈的共和军将领一定也在痛苦不堪吧。

  五千共和军走得很快不过一会儿共和军先头部队已在距城三百步外扎下阵势最后一批也已出了城…

  可是远远的蛇人的营帐中已起了一片骚动是从西面而来的。那是西城外的蛇人来增援南门蛇人的吧。看来那只鸟的确是内奸传出的消息。

  我正待向武侯禀报武侯忽然道:“拉吊桥关城门!”

  共和军已在城外而蛇人眼看也要攻击。现在我们人数占优何况目的是南奔即使会有一番苦战但总还能大部安全撤离的。可武侯这道命令却无异于将城外的共和军弃之不顾那可是背信弃义的行为。

  我只道听错武侯又喝道:“拉吊桥!关城门!你们听到没有!”

  他的吼声很响亮我一惊和几个龙鳞军士兵拼命转动辘轳。

  不要怪我。看着刚出城的共和军后军纷纷转过头惊愕地望着城上我心头一阵痛苦。

  吊桥已拉了起来城门也关上了。现在只有五千共和军在城外面对着蓄势待的蛇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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