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醍醐灌顶“我都行，你怎能不行？”……

　　禁制开启,有风从庭院中吹出。/br/br被封印在院中的画面、声音和味道，齐齐涌出。/br/br赤霞株的香气浓到刺鼻，艳丽、腐败。这是……花瓣糜烂在泥土中的味道。/br/br颜乔乔恍了恍神，一时竟未能辨,迎面扑的声浪究竟是什。/br/br熟悉的噪音,熟到几乎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它。/br/br她『迷』茫地眨了下眼睛，脚步微微踉跄。/br/br一双大手握住她的双肩,帮助她站稳、跨过门槛。/br/br落脚之时,她仿佛被烫了一样,飞快地跳开——脚下,是两朵破碎的赤霞花。/br/br除了花瓣靡败的气味之外,庭院中还充斥着极清新的浓郁木汁香。颜乔乔一直认，这股气息是青草和树木受伤流血的味道。/br/br她心爱的赤霞株，受了重创。/br/br花枝被斩落遍地，在它的伤口上,悬挂了无数风铃,密匝匝地摇晃。/br/br她有些恍惚。/br/br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br/br一日她推开院门，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br/br旧日重现,她清晰地体验到前世感受——错愕、『迷』茫、心疼、被“你好”压抑在胸腔中的愤怒。/br/br破败之际的花香味太过浓郁,令她有些呼吸困难。/br/br她看见公良瑾重重一拂袖，两扇院门在后“砰”地阖上。/br/br广袖下探出一只手，手掌一翻，便有暗若深渊的冲击波海啸一般,轰然『荡』过整间庭院。/br/br遍地落花扬起三尺，在半空微顿，木廊、屋舍隐隐一震。/br/br“院中无人。”他敛下眸中杀机,淡声说道。/br/br颜乔乔轻轻点头，唇瓣抿了好几下，终于吐出一句话：“他们真坏。”/br/br特意跑诛她的心。/br/br他垂眸看她，问：“从前便是这样？”/br/br“嗯。”她微微一笑，“一模一样。”/br/br她小心地绕开地上花瓣密聚的地方，一蹦一跳走向棵陪了她许年的赤霞株。/br/br公良瑾薄唇微抿，静静看着她。/br/br这株花被她养得极好，生机蓬勃，鲜活繁茂，花枝肆意生长。在清凉台远远望见这一簇红云，仿佛就像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她。/br/br花像人，倒是闻所未闻。/br/br些人，想毁了她？/br/br他抬眸，淡淡扫过满树风铃，眸『色』愈愈冷。/br/br颜乔乔忽然感觉庭院中的温度下降了许。她抱了抱胳膊，穿过地上的花枝，到树下。/br/br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下树干。/br/br前些日子，她穿着被臭『药』包熏过的烫金大红袍回抱它，它还曾嫌弃地往她头顶扔了根细细的枯枝。/br/br“今可好，”她轻声嘀咕，“你都有花枝可以啦。”/br/br她将脸颊贴上去，在灰褐『色』、微糙的树皮上轻轻地磨蹭。/br/br片刻之后，后传脚步声。/br/br颜乔乔正想回头，一双大手便覆住了她的肩。/br/br他俯靠近她，嗓音温和而低沉，在她耳畔道：“不要难过。想要什，赵玉堇都可以给。”/br/br见她在树下缩成小小一团，可怜得像一只失了巢的小鸟……他决定让赵玉堇再活一日。/br/br此刻，颜乔乔其实并有哭。/br/br她是很心疼她的赤霞株，但今生的她，拥有了太前世不曾得到的东西。/br/br比殿下她种在清凉台的小花苗，比她抱了一路、最终死得其所的大金砖，比她悄悄认定的、今生唯一的夫君……赵玉堇。/br/br韩峥想诛她的心，想她像前世样黯然神伤，怎可能？/br/br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这些不值钱的破烂风铃。/br/br颜乔乔原想朗笑三声，大肆嘲讽韩峥一顿，料到，殿下竟然误以她在难过，不惜祭出赵玉堇安慰她。/br/br有便宜不占王八蛋。/br/br她飞快地收敛了嚣张凶狠的表情，往下垂了垂眼角和唇角，慢吞吞地转过。/br/br她轻轻抽噎：“……好难过……想要赵玉堇抱……”/br/br公良瑾眼角微抽。/br/br这哭得未免也太假了些，让人很难接得下去。原以她此刻心神不稳，脆弱可怜，谁知她竟是这副德行——失误了。/br/br颜乔乔对上双清冷黑眸，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误了。/br/br她飞快地转了转眼珠，强行拐了个弯：“……抱块金砖给。”/br/br正要抬手抱她的公良瑾：“……”/br/br*/br/br赵玉堇有抱金砖给她，而是把她拎进了书房。/br/br他淡淡地笑着，取了笔墨，运笔飞，在她张几乎用过的书桌上铺好九宫格宣纸，画下九幅一望就让人头昏脑涨的阵图。/br/br“此阵，万金难求。”他笑得温和极了。/br/br颜乔乔：“……”/br/br他微微地笑着，踏出书房，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根韧度和硬度都恰到好处的细花枝。/br/br颜乔乔：“……”/br/br她仿佛听到了自赤霞株的嘲笑——谁说落了花枝就不能你啦？/br/br这一夜，颜乔乔见识到了昆山院半师的恐怖。/br/br学到后面，她连窗外些令人心烦意『乱』的铃铛声都听不见了。/br/br满脑子俱是“经”、“纬”、“离”、“艮”、“巽”……她的双目渐渐失去了神采，整个人浑浑噩噩。/br/br“这一部太简单，是否有些无聊？”他淡淡说着，用花枝指向下一处，“好，们加快进度。”/br/br颜乔乔：“……？？？”/br/br端坐书桌后面人，太清正，太严厉，像一尊毫无感情的学庙神像，让她根本提不起勇气抗议、或是喊着“赵玉堇”冲他撒泼。/br/br“慢一点……”她可怜兮兮地说，“太快了受不了。”/br/br他微微挑眉，略微放慢了授课速度。/br/br接下的半个夜晚，颜乔乔的口头禅下——/br/br“慢点。”“浅点。”“不行。”“不行了。”/br/br渐渐地，公良瑾清冷正经的黑眸中浮起了一言难尽的『迷』雾。/br/br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太对劲？/br/br目『露』『迷』茫的半师给她放了个假，让她出门吹吹风、醒醒脑。他留在书房，替她整理接下要学的知识。/br/br颜乔乔伸着懒腰走出书房，到了廊下，目光一顿。/br/br她的夜灯照亮了满树密密的铜风铃，夜『色』下，一枚一枚，都是清晰的伤疤。/br/br她盯着这些风铃，盯得眼『露』凶光。/br/br渐渐地，眼前浮起了方才公良夫子教给她的阵点图。/br/br颜乔乔：“……”/br/br她摇了摇头，恐怖斯的阵图依旧挥之不去。/br/br其中一处“灭眼”，正好落在她盯了许久的一只大风铃上。/br/br脑海中，走马灯一般晃过画面。/br/br零落成泥的花枝，韩峥得意的大笑，怪兽眼睛般密集的风铃……/br/br杀意凝聚，指尖亮起银芒。/br/br不够……还不够……/br/br她的“冬杀”太弱，就像在指间藏了银针，只能用扎自己，远远不足以伤敌。/br/br指间的银芒，怎样对付些数丈之外的、该死的风铃？/br/br她的心绪渐渐沉静。/br/br公良夫子寒泉般的嗓音泠泠在耳畔重现，方才一知半解的阵法知识，此刻忽然流动起，在她眼前凝成一个又一个清晰的阵点。/br/br她感知到了难以言说的玄妙。方位、灵气、风、水……生生不息。/br/br眼皮忽地一跳。/br/br她的心脏漏跳一拍，疾疾起，跑向满地花枝的庭院。/br/br她四下环顾，飞快地回忆着他清冷低磁的声音，按照他画出的眼位，挪动地上的花枝。/br/br渐渐地，一个让人头昏脑胀又流动着奇异生机的花枝图案出现在赤霞株下。/br/br颜乔乔心脏“怦怦”直跳，斜踏一步，落入阵位。/br/br指间浮起冬杀。/br/br她并指一挥，落入“生”位。/br/br“去！”/br/br银芒一闪，消逝在眼前。/br/br她屏住呼吸，感受到夜风在周遭流淌。/br/br下一霎，只见消逝在“生”位的银芒再度浮现。鬼魅一般，它穿过了数丈距离，直达枝杈上方的“灭”位。/br/br在阵力的加持下，冬杀的威力增大了许，像一支剔透的冰飞刀。/br/br“铮——”/br/br它穿过铜风铃，将它一二！/br/br眼前的一切变得很慢很慢。颜乔乔清晰地看见只带着少许铜锈的风铃一厘一厘裂开，冬杀劈开它的铜壳，切断它的铃芯，又将扣在树枝上的铜钩切成两半。/br/br它死了，尸体从树上坠下，无声落进尘泥。/br/br颜乔乔的心脏重重一跳。/br/br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后跑向庭院，调动地上花枝的指向，『操』纵“灭”位落向另一枚风铃。/br/br“铮！”/br/br她奔向庭院，继续改变地面花枝。/br/br“铮！”/br/br她再一次冲到树下，调整阵势方位。/br/br“铮！”/br/br颜乔乔的眼睛越越亮。/br/br她想起了公良夫子方才提过的种种阵势进阶和变。/br/br学会些，她便不用跑跑去，一次换一个地方，而是可以镇守位，『操』纵阵眼流动变幻。/br/br她激动地拎着裙摆跳起，奔向亮着灯的书房。/br/br此刻，书房中的公良夫子蹙着墨般的长眉，沉『吟』了许久。/br/br方才只顾着教她阵法知识，倒是有细思她给他的反馈，只觉得带着娇嗔的、软软的声线让他慢些浅些，说她不行了受不了的时候……哪里有点不太对劲。/br/br还未想明白，就见她脸蛋晕红，大喘着气跑了进。/br/br“快快，还要，继续教！可以再快一些，再深一些！”颜乔乔斗志昂扬。/br/br公良瑾：“……？”/br/br他不解地看着她，略微迟疑：“方才你说受不了，你重新调整思路。”/br/br颜乔乔着急：“就刚才样，可以！”/br/br公良瑾的目光微微带上了审视。/br/br这个鬼东西，是不是又想到什办法躲懒？/br/br脑海中瞬间晃过她常用的种种招数——装病，装晕、装神弄鬼……/br/br颜乔乔见他沉『吟』不语，清冷黑眸中『露』出些不赞同，不禁更加着急，补充道：“都行，你怎能不行？”/br/br公良瑾：“……”/br/br醍醐灌顶。/br/br他终于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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