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超
很多二传都不喜欢背传,毕竟背后的球自己看不见,传球的时候会缺少安全感。如果姿势做得太扭曲,又很容易被对面的拦网看穿。所以相比起来,大部分的二传手更喜欢也更擅长打4号位的主攻。
C队教练之前悄悄去看过邱声的训练,对于她的评价也是,尚且不成气候。她的击球质量时高时低,暂时还需要依靠二传的水准来带。其余各项技术则马马虎虎，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也没有特别薄弱的地方。左手球员走进攻性接应路线的话,队伍不需要她来接一传，所以防御也没有着重训练加强。
而刚刚那一球，从跑位的速度,击球的力度,传球的准度，都没有问题。还真不能怪她们,别说队员没反应过来,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种球接不起来,然而也不是每次都能打的出来的,说不定只是运气呢？
C队教练很快就冷静下来。刻意放松自己的姿势。不要表现的太在意。对着自己的孩子们摇了摇手,让她们别放在心上,保持平常心。
一分一分地赢回来。不成问题。
观众对于这一球没太大的感触，认知还在A队垂死挣扎上。不许人家回光返照一下吗？
替补比不上正选，是他们一贯的潜意识。前面三场都没有更换球员,已经踩在悬崖边上了才开始换人,多半是在训练新手。
夏风第二球，依旧追发站在后排的那位主攻。
C队一传的球方向有所偏离，但主攻将球击高，给了二传调整就位的时间。那二传找准位置，不慌不忙地将球传向队伍右侧。
那身形高大的接应蹬腿起跳，气势汹汹地升到半空。
这就回敬一球！
她跳得太快，方觉晓的拦网没有追上。等接应准备击球的时候，她的指尖还没能到球的高度。
视线清楚开阔，就是这个时机。接应一如既往的信心满满。
这一球是她的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高速球斜线球穿破了拦网，却没能成功落地。在后排出现了一个碍眼的身影，矫健地滑进来接住了她的球。
接应心里咯噔一下，满是困惑。
她站在那里吗？她刚刚站在哪里？如果她在的话，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
观众也没什么关注，他们的之前注意力都在接应身上，以为夏风是本来就站在那里了，这球落点没有选好。然而场边的教练看得很清楚，她是在接应开始击球的时候，才以惊人的速度扑过来补上空缺的。
C队教练嘴部肌肉一抽。心里泛酸。
跑的真快，身高矮一点的家伙果然就是跑的快。
这球就是接的漂亮，然而不管C队怎么惊讶，球已经传向前排，恰好就在二、三位之间。
邱声放弃进攻，负责二传。
梁冰蓄势后排进攻，用眼神威慑对面，跟着方觉晓一左一后准备冲上前。
虽然近两局梁冰的攻击次数有所减少，但C队一直没有放弃盯防她。C队副攻已经封死四号位，后排防守卡住强攻路线。
邱声果决地左手一推，利落来了个二次进攻，直接得分。
邱声自己拿分，比队友还要兴奋，就近抱住了前面的方觉晓一阵蹭，又被夏风揪住后领带回自己的位置，示意她注意时间。
邱声平复了一下心情，舔舔心情，已经冷静下来。发现对面C队那球员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幽怨。
直取两分。
C队教练翘起脚。
没关系，他稳的住。
向队长指了指邱声，示意她们注意一下新上场的接应，不要被带跑了。
第三球的时候，夏风的飘球再次被C队防守接起。
C队的各个能力都很综合，相比起A队更符合一支成熟队伍的要求，这也是她们能位列小组赛第一的原因。
她们再次开始组织进攻。
对面二传不信邪了。总不可能一直攻击却落不了地吧？就凭A队那筛网一样的防守？
攻手的尊严呢？
A队的前排拦网安排是1对1盯防主攻位和接应位，另外一人注意中间快攻位。也许她们曾经在拦防的确偶尔会出现一个容易被攻陷的缺口，但也绝对称不上致命，毕竟能打到省队正选自由人的，可不会菜到哪里去。
这次夏风没有出手接一传，左侧自由人已经先一步上前接球。
总是让二传手接一传，像什么话？
夏风不犹豫地前传，那颗排球标准地平行着网面向前飞去。
左侧的副攻离她很近，见夏风起跳，匆忙跟着起跳，试着追了一下。
C队的副攻眼珠一转，反应神速。单脚蹬地，跃身过来跟上她的拦网。
然而那球速度太快，高度也高，副攻起跳后发现，已经超过让她舒服的击球点。于是她空挥了下手臂，放弃这球。
球越过三号位，继续朝着四号位靠近。
这感觉，方觉晓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集训时五对五，发球对抗时的场景。好像一切都是对她们不利的，必须依靠快速进攻、跑动牵制，打造出她们反攻最有力的武器。
她在副攻掩护下追着球起跳，避开对面的拦网，挥手拿下这球。
第三分了！
这已经不是侥幸可以自我安慰的事情。
对面现在士气正盛，球场上的主动权似乎在向她们偏移。绝对不能让她们打出节奏！C队教练站起来，喊了本场第一次暂停。
他摸着下巴，抿唇看向场内。
太快了！夏风出手太快了！出球快，球速也快，偏偏球传的高度和角度还挺让人舒服的。光在场边看着，想象自己是她的队友，就觉得心惊胆战，又让人难以按捺的兴奋。她似乎都不去考虑自己的攻手能不能跟上她的速度。和她打配合，估计压力很大，一点松懈都不能有。
才刚刚三球，确定不出什么，但如果之前的传球和接球都不是偶然的话，从她漂亮的传球姿势，和精准的点位判断来看，可以确定，这个人在性格和技术层面，都比孙晓要厉害许多。这样的人现在站在后排，威胁性比孙晓在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多注意一下对面的二传。都看出来了吧，她跟孙晓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所以你们的应对策略也要相应灵活一点。宁愿高看她，也不要忽视她。目前来看，她的传球很大胆，而且攻击方案不以梁冰为中心，注意主副攻之间的跑动进攻。至于邱声，她上来之后表现还不错，A队现在队伍的整体策略都改变了，有没有觉得很熟悉？”教练说，“姑娘们，主攻和接应的配合牵制，是哪支球队的武器？是我们！她们还只是一个粗糙的配合，跑位没有你们灵活有经验，低配版的C队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相信你们处理的来。明白了吗？”
几人点头。
教练说着，还是开始鼓励她们，想让她们放松压力：“不要被打懵了，静下心来看。这个人我之前没有见过，也没给你们做过分析，我们现在对她的风格和了解，都太片面不完整，你们是因为快节奏的比赛已经进入状态，暂时没有从孙晓的配球中反应过来，属于正常，我不责备你们。刚刚失掉的三分，就算是我们在情报流通上付出的代价。行了，让它过去，不要浪费那宝贵的三个球，开始好好反省分析。大家都不是新人了，不是初出茅庐的小球队，什么样的劲敌我们没有见过？遇到一个新的对手就懵了怎么行？好好的看，好好的防。”
C队的人确实有点被打懵了，主要是没想到A队进攻策略会变化那么大，原先的计划跟准备全都失效了。
赛前的情报和信息无比珍贵，不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常理来说，每支球队都有自己惯有的风格，这跟队伍的教练和侧重点，以及球员个人素质都有很大关系，一般来说，队伍的风格是慢慢转变的，谁知道现在，夏风一上来，“哐”的一下全给打碎了。反应的过来才是有鬼。
这大概就是二传的魅力了吧，球队背后真正的指挥中心。
教练说：“不要盯二传，她的传球动作很干净，速度也很快，跟着她的动作走，你会来不及拦网。我们还是继续盯防攻手，明白吗？稳妥，稳妥，稳妥，先保守来打，探探那个二传的底，加强防御！实在不行我们还有第五局，都放松一点！”
C队教练顶着一颗顶部反光的脑袋，连珠带炮地给自己球员做分析，希望她们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张教练那边没什么好说的。她要说的都已经叮嘱过了，目前比赛走向积极，球场上的变化夏风可以掌控，看球员情绪也很高涨，于是大力表扬了一下。
“保持住。我们要强调灵活多变，用你们的跑动去牵制她们，我们的攻击力不比她们弱。夏风，我不需要多说了吧，任务重一点，反正哪里有需要你就往哪里去。敏敏，你要承担住来自一传的压力，解放夏风的一传我们才能进攻。”张教练说，“看看，现在分差就剩一分，如果多点攻击分配的好，第四局我们有可能拿下。乘胜追击！”
众人点头。
孙晓坐在凳子上，头上盖着一条湿毛巾，沉沉地吸气，又沉沉的吐气。
三中和实验的粉丝小团队，见自从夏风上场后，比分被不断拉近，干脆就站着不坐下了。
尖叫了一会儿，众人声音很快就喊哑了。叶阳用力扯着杨齐的衣服，没控制好力道，差点把衣服给扯烂，他激动问道：“是夏风厉害吗？卧槽是因为她那么厉害才这样吗？”
杨齐说：“是是是。”
队长笑道：“二传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位置。”
跟夏风打比赛的时候，会有一种很特殊的安全感，说不清楚怎么来的，但能很快镇定下来，并进入比赛节奏。让人觉得享受。
一群人得到杨齐和队长的双重保证，胡吹更有底气了。干脆不要脸面的狂吼，声调太高导致中途劈叉，字句变得模糊不清。
“夏风夏风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夏风正擦着手，听见告白，刚攒起来的气瞬间就被放空。都不敢偏头去看观众席，觉得莫名的羞耻。
脸啊——能不喊名字吗？他们见过哪家体育粉丝是这么喊的！
“哈哈哈！”杨齐两手搭在旁边座位的靠背上，一副天下我有的态度，领导般点头道：“好好好！我很看好她们。”
C队冷静之后，重新站到场上。
不再用原先队伍A队的战术来进行攻防，开始重新认识眼前这支队伍。
接下去是夏风的第四个球。
夏风能在后排站多久，就取决于她能拿下几分。而每一次的一传，就是她们的机会。
A队自由人清楚明白自己的职责，将球串联起来，传给夏风！
或许是专注之下人会变得敏感，自由人觉得自己脑子都转得更快了。
她看着那球被接起来以后，因为不够到位，落在三四号位之间。显然这个位置，前传跟主攻打配合会更方便。
方觉晓和副攻也是这样认为的，她们移动到左侧进行双人拦网。梁冰站在两人身后偏右侧，看情况进一步判断。
然而C队二传在接到球以后，针对她们的拦防，硬生生将动作改成了后传，将那球传给自己背面正赶过来的接应。
接应攻击几乎是空网，邱声追不上。
这次总特么能得分了吧？赶紧结束她的发球局吧！
自由人飞身扑去，几乎在球落地的前一刻，把自己的手指从下面伸了进去。
球打在她的指背上，再次飞起。
见鬼了！
四次强攻还是失败，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夏风几乎听见对面二传咬牙的声音。
没骂脏话，那是她们的修养。
“好！”夏风喊道，“干得漂亮！”
打球很是很需要运气的，看来大势现在在她们这边。
夏风侧面站立，将球传向自己的队友。
C队一时没有辨别清楚球的角度，还不确认攻手是谁，梁冰已经在后场暴力扣球，帮助A队再拿一分。
“啊——！”
众人抱在一起，互相搭住肩膀，宣泄地喊出声来。感觉肩上压力瞬间轻了，还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C队啊！难道可以一雪前耻吗？
居然追平了！
两点换三点之后，直下四分！还是从C队的手里！这下所有观众都坐不住了。
这次全运会的举办场地是在V市，而现在比赛的是C队和A队，说实话没有什么纯种的粉丝，基本就慕强。
A队出人意料的优异表现，致使整个场馆爆发出阵阵轰然的欢呼声，观众几乎都倒向了A队的墙头。这种峰回路转的战局，让他们看得热血沸腾。这把门票绝笔不亏啊！心里高兴了，当然也不会吝啬于给予鼓励。
众人加油的风格已经成功被叶阳等人带跑，导致现在喊什么都有，基本放飞自我。
“奇迹少女！”
“A队A队！”
“那个矮子我宣你！”
“卧槽左手接应啊！那个教练藏着王牌耍人的吗？”
“吓死个人了，差点就输了好吗？这次B组不弱，排位赛不好好打小心浪翻船了。”
被气氛渲染，班长于文等人为了强调自己为第一亲友团，喊得更卖力了。
“为你打call！！”叶阳摸摸喉结，真的是喊不动了，已经阵阵刺痛。他伸出自己的两只手：“还是比心好了。”
杨齐亲了下自己的手再往前递：“我送飞吻！”
叶阳：“你不要脸！”
班长问：“能赢吗？能赢下C队吗？”
他不需要回答，反正以他们外行人的眼光来看，能啊！
现在状态多好？都打到这地步了，怎么可能输呢？
班长问完就自顾自的高兴了。
他们看的不是比赛，是热闹！
C队教练也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球员展露自己的微笑。
放松，稳住，不要被对方的运气带跑了节奏。
这才平分而已。
场上，已经是夏风第五次摸到球。她揩了下自己的鼻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
平分了啊，可以自由发挥了。
这种时候打击一下她们，得多令人高兴啊？
夏风将球抱在胸口，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对面那二传正凶狠盯着她呢，冷不丁看见她的表情，觉得那笑容特别渗人。等她在仔细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恢复一脸冷漠了。
想做什么？打什么注意？在玩心理战？
她现在无比怀念孙晓，那姑娘……多好啊！
发球提示响起。夏风将球上抛，脚下跟上，摆臂起跳。
对面二传眉毛一挑，视线跟着她上移。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姿势是……
C队后排还在准备接飘球的球员们，只是眨了下眼，就发现球已经过网了。紧跟着像颗子弹一样朝她们射来。
似乎比之前的快多……
——落地了。
ACE球！
C队自由人偏了下头，脑海中麻木地重复着“卧槽”两个字。
这特么也……太帅了吧。
C队教练吐出一口气，抬手摸上自己的前额，小心安抚着自己的头发。
稳住，不要生气。一定要保持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放下手，发现粘下来一根头发，嘴角一咧，露出凶相。
一激动，头顶又出油了。一出油，头发又掉了。
他跟这二传有仇，还是血海深仇。
夏风已经拿下了五球。
这五球为A队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看着势不可挡，还要继续蔓延的样子。
C队教练再次叫了暂停。
飘球和跳扣球，虽然速度上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在球场上接球的话，这两种速度都不慢，但两种球接球方法并不同。要体感出来之后再进行调整，其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加上发球区到对面的后排接球点的距离不算短，视力不好的同志，根本难以通过姿势辨别出对方的发球种类。
一传水准不好的球员，面对这种发球，还真是挺愁人的。
“我不跟你们说她的球有多难接，我的要求是必须接起来，因为你们是C队的球员，是国家最优秀的队伍！打起精神，别以为已经要结束了，就可以放松警惕。该失的分我们已经失够了！如果真以为有第五局你们就等着第五局，我告诉你们，还是这种状态的话第五局一样完蛋！”教练的语气也严厉起来，“能接受自己被A队踩在脚下蹂^躏吗？能接受自己倒在全运会的第一战做她们的垫脚石吗？能忍受对面那个二传嚣张的嘴脸吗？不能就给我赢！一传不要木着不要动，又不是没见过跳发球！明白了就上！打出你们自己的风格！”
大力跳发球？跳她妹！他要跳脚了！
众球员擦汗喝水，趁着这短暂的时间调整呼吸，反思自己之前的表现和缺点。
看客在上面很给面子的尖叫，场馆内掌声雷动。不到一半的观众，鼓出了满员的气势。
“五分了！”
“拿它个二十五分！”
“继续不要停！快！”
夏风的第六球。
C队已经重整旗鼓。
C队的攻击是真的不好接，那种国家级一流级别的扣杀，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
这次主攻手的一个暴力超手扣杀，终于突破了A队迷一样的防御，开始拿分了。
C队教练沉沉吐出一口气。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别那么一边倒的玄就行。
然而紧跟着方觉晓和副攻的三号位交叉攻击，终结了他连续得分的希望。将他还没来得及松舒坦的气又给憋了回去。
副攻、主攻、接应，以及后排进攻，A队的进攻方式变得多样灵活，难以琢磨，脱离了梁冰的一点式进攻之后，队伍实力得到大幅提升。
多点式进攻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其实难的很。谁都知道这种好处，但并不是谁都能用的起来，不然孙晓也不会明知道错误，还依赖于梁冰一个人。
不是传给不同的人，就叫多点式进攻了，不同的人能够用你的传球来得分，才是成功的攻击。
二传的水准如果不高，一个战术球打出去，球的主权不明确，队伍是会乱的。她要用高度、角度，告诉打掩护的人，嘿，这不是你的球。同时攻手间要有自己的默契，谁要退下，谁要上前。
拙劣的配合可骗不了对手，那只是一场个人表演。
张教练站着，认真审视着球场上的人。
这样的人站在场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看看这疯狂的观众，奇迹就是她创造的啊。
竞技运动是很神奇的，它总是不乏黑马，在局势最不利的时候，将球队带出绝望的深渊。
多少人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就是缺少一个上场的机会，而在那个机会到来之前，没有能够断言，他是会一飞冲天，还是平平无奇。
机会有时候，就是最宝贵的东西。
她们都认为夏风站到前排会是一个巨大漏洞，这个漏洞会给对方创造得分的机会，但是仔细想想，就算前排安插着一个大高个，那个高个能为队伍拦下几分，或者拿到几次一触呢？而盘活一支队伍，带动整体整点进攻，能为队伍创造多少得分呢？后排的绝对防守和补漏，又能为队伍弥补多少分呢？
这个计算题是不可解的，只是事实能够证明。
夏风的未来她不知道，但是起码目前来看，没有人能做得比她更好了。
张教练吐出一口气，赞许道：“好球！”
不……不是很好。
“给我稳住！”C队教练举着手指用力指了指夏风，其意思不言而喻。
集中追发夏风！限制她的二传！
可以说他对夏风的一传水平还是没有准确的认知。
A队后排自从多了一个夏风，就变成了双自由人的队伍，加上梁冰作为主攻技术还是很全面的，后排像铁桶一样顽强，这球就变得特别的……黏。
有种在跟日本队打的感觉，走的跟Z队一个风格，球怎么都落不了地，比起前面那几个干脆一击毙命的球，攻防转换不停，特别心累。
打不到我，你打不到我，你来啊，有本事你来啊。
来他妹！
他悔了。
一直到A队分数过了20，C队也没能追回比分。
看样子，她们真的要进入第五局了。
这时后排夏风被轮转入前排，张教练没有将她换下来。
C队教练两根手指搓着自己散落下来的碎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反超的机会，相反他倒是希望能把夏风轮下去，这样打起来感觉会更轻松一点。
果然，她们的攻手得分率一向很高，而A队也不甘示弱。双方比分一来一往，保持的很稳定。并在夏风再次转入后排的时候，不幸地结束了第四局。
那教练叹了口气。
那五分失的实在是……太让他痛心了。不应该的。他也小看夏风了。不仅小看了夏风，还小看了其他的攻手。
如果说A队的攻手原先能发挥出潜能的80%——准确来说是80%都不到，另外几人在前几局基本是梁冰的陪衬——而现在却被激发出100%的实力。整个队伍焕然一新，所有攻点都被盘活了。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这特么根本就是两个队伍啊！要说哪里一样就是一样的讨厌！
C队教练单手叉腰，阴晦看着球场。
问：重度梁冰依赖症应该怎么克服？
答：换一个二传可破。
妈的！有本事也给他们上一个二传！
张教练打球靠的是选人的玄学吧？都是哪里找来的外援？他都没听过！
他恨！
A队和C队的队伍，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进入了第五局。
半个小时后，小组赛A组第一场比赛结束。
观众被清出场地，夏风跟着队伍整理好东西，收拾背包。跟教练说了一声，将包交给自己的队友，去外面跟杨齐等人碰面。想着正好可以放松一下，吃个晚饭，以感谢他们不辞辛苦地过来看比赛。
说实话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特意赶来支持，实在受宠若惊。毕竟她才刚转校不久，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和打球上，同学之间的关系不算紧密，真正算熟的，也就一个叶阳一个杨齐而已。
哦，杨齐。夏风猜测，对，应该就是他带来的人。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
杨齐等人守在门口，默默蹭体育场内的空调，不愿意出去。
他们看着外面的大太阳，深深感概，真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啊。
从里面出来的人群里，还有在意犹未尽讨论各种比赛的。其中就有人说起了排球。
班长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竖起耳朵偷听。
“B组比完了吗？”
“比完了。”
“结果怎么样？”
“我擦这还用说吗？当然是D队赢了啊！”
那人按捺着兴奋，声音尖细道：“我告诉你，A组翻车了！”
“谁翻了？”同伴回忆了一下，“我记得A组今天的赛程是A队对C队吧？这也能翻？”
那人捂着嘴痴痴笑道：“对，C队翻车了。”
同伴说：“卧槽不是吧？是教练浪了还是球员浪了？”
“唉，其实也不能叫翻，她们表现还可以的。”那人揽住同伴肩膀，将头靠近碎碎念道：“打到第四局中场的时候，C队领先了四分，眼看就能拿下整场比赛，然后A队教练换人了。”
“等等等等，是A队换人了还是C队换人了？”
“A队！”那人说，“C队教练虽然操作有点骚，但都是稳扎稳打的，搞不出比赛还没完就松懈的时候事情。不过他的骚跟A队教练比起来屁都不算啊！A队的教练最骚，把王牌放在最后，就差一步C队就赢了，我想他们肯定憋屈的。”
“王牌？”
“对啊，替补二传的一个发球局。直接狂砍五分，不仅追平了C队还实现了反超。卧槽整个球场都要炸了，全部都是A队的粉丝，那帅气的啊！”
“卧槽这是翻车吗？这是翻的四脚朝天了吧？C队这么堕落了吗？”
“哈哈哈！反正我乐意看！C队教练脸都绿了，在场边抱着自己的头好像快挂了。”
同伴想了想，不确认问：“A队的二传？你是说孙晓吗？见过啊，没这么牛逼吧？”
“不是孙晓，另外一个没见过的球员。藏的太深了，好像没在联赛打过球。不知道从哪里抠过来的人。”
“你这是吹吧？二传最看经验了，没打过联赛的人怎么上场？”
那人不悦道：“你这是听八卦的态度吗？不要总是瞧不起人家A队好不好，你看看你自己的态度！C队都翻了你还说不！”
“好好好。你接着说。到底怎么打的？”
“C队本来是追发梁冰，重点盯防她的，结果发现人根本不传球给她，所以该成盯那个二传。结果我艹，那二传的一传水平比自由人还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人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时后排就三个人，梁冰、二传、还有一个自由人，我觉得攻手都懵了好吗？”
同伴还是将信将疑地问：“C队真的输了？我听说叶梦清都没参加这次全运会啊。”
那人说：“哦，最后没输，第五局的时候赢了。”
同伴翻了个白眼：“这也叫翻车？”
那人可惜道：“A队就缺一个好点的自由人啊，第五局的时候那个二传都被逼接一传去了，其他人根本撑不起来后场。”
同伴说：“啊吧废话，就C队那两个攻手发威，普通人都撑不住啊。”
那人：“所以，没有二传的传球，A队就打的很死板。”
同伴笑道：“那你不是见证了一代新星的崛起？”
“什么都好，就是太矮。A队的球员都特高，站在她们旁边显得更矮了。”那人说，“估计就因为这样，这么好的技术才一直坐替补。”
同伴：“……”
同伴小声道：“这缺点就是绝杀了好吗？”
十几人站在一起，听到这里就不想听了。
班长哼哼道：“我是新星的班长。”
叶阳开口，嗓子已经废了：“我是新星的基友。”
杨齐呵呵一声：“呸。”
一男人感慨道：“打排球真帅啊。看场比赛爱上一场运动系列，虽然什么都没看懂。”
于文提着两个袋子示意道：“我们先走了啊。”
有过革命统一战线的友情，班长热络道：“来都来了，留下一起玩呗。夏风待会儿就出来了，好歹跟她打声招呼啊。”
于文犹豫片刻，商量说：“别的不提了，杨齐，上次你们坑我顿饭，这次好歹把夏风号码给我了吧。不厚道啊你。”
“我们？”杨齐搜肠刮肚，总算想起他说的事，喊冤道：“不要加个‘们’谢谢，那时候我已经退出排球队了，完全是我队友自发的坑人行为，我不负责的好吗？”
于文抬脚虚踹他：“滚！那也是借用你的名号在那里行骗的，给我把你手机拿出来！”
班长说：“夏风不就出来了吗？你可以自己问啊。”
于文噎了一下，一脸羞涩：“那多尴尬啊。”
班长：“……”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人。
杨齐适时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喂”了一声，然后转身朝旁边走去。
于文见他要溜，拽住他的衣领，说道：“少来！你给我装！”
“别逗，我真有电话。”杨齐今天这件短袖特别受欢迎，被各路人马拉得松松垮垮，满是褶皱，差点走光：“你非礼我，小心我喊哦。”
于文：“……”
杨齐发狠：“到时候保安把你跟我一起当变态丢出去，你别后悔！”
于文：“……”
对面老班问：“杨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老师。”杨齐放缓语气说，“我们正在科学博物馆里参观学习，感受时代的脚步，培养求知的品质。”
“……”老班问，“你知道夏风在哪里吗？我联系不上她。”
杨齐试探问：“夏风？我知道啊，她怎么了？”
老班说：“打她手机打不通，你告诉她，她妈妈住院了，让她赶紧手机开机，回来看看情况。”
杨齐单手捂住耳朵，拔高音量，叫道：“什么？！”
众生安静下来，忐忑看去。
不会来看比赛被发现了吧？这种事情真的会被骂死的。
夏风正好从里面走出来，见众人这表情，跟着问道：“什么？”
杨齐回过身，对着她的眼睛，努力思考着措词，大脑却一阵空白。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干脆直白地说道：“那个，你先不要激动。是这样……夏阿姨住院了。”
夏风愣了一下，然后沉着声音问：“为什么？”
“最开始是摔了一跤，腰有点扭了，她没在意。后来去俱乐部带学生训练，不小心又摔了一下，就送医院了。”杨齐急忙说，“不过老班说了，好好修养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暂时下不来床，需要人照顾。还有就是……她可能知道你请假出来打比赛的事情了。”
夏风点了下头：“嗯。没事就好。那我跟教练说一声，和你们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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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队教练之前悄悄去看过邱声的训练,对于她的评价也是,尚且不成气候。她的击球质量时高时低,暂时还需要依靠二传的水准来带。其余各项技术则马马虎虎，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也没有特别薄弱的地方。左手球员走进攻性接应路线的话,队伍不需要她来接一传，所以防御也没有着重训练加强。
而刚刚那一球，从跑位的速度,击球的力度,传球的准度，都没有问题。还真不能怪她们,别说队员没反应过来,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种球接不起来,然而也不是每次都能打的出来的,说不定只是运气呢？
C队教练很快就冷静下来。刻意放松自己的姿势。不要表现的太在意。对着自己的孩子们摇了摇手,让她们别放在心上,保持平常心。
一分一分地赢回来。不成问题。
观众对于这一球没太大的感触，认知还在A队垂死挣扎上。不许人家回光返照一下吗？
替补比不上正选，是他们一贯的潜意识。前面三场都没有更换球员,已经踩在悬崖边上了才开始换人,多半是在训练新手。
夏风第二球，依旧追发站在后排的那位主攻。
C队一传的球方向有所偏离，但主攻将球击高，给了二传调整就位的时间。那二传找准位置，不慌不忙地将球传向队伍右侧。
那身形高大的接应蹬腿起跳，气势汹汹地升到半空。
这就回敬一球！
她跳得太快，方觉晓的拦网没有追上。等接应准备击球的时候，她的指尖还没能到球的高度。
视线清楚开阔，就是这个时机。接应一如既往的信心满满。
这一球是她的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高速球斜线球穿破了拦网，却没能成功落地。在后排出现了一个碍眼的身影，矫健地滑进来接住了她的球。
接应心里咯噔一下，满是困惑。
她站在那里吗？她刚刚站在哪里？如果她在的话，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
观众也没什么关注，他们的之前注意力都在接应身上，以为夏风是本来就站在那里了，这球落点没有选好。然而场边的教练看得很清楚，她是在接应开始击球的时候，才以惊人的速度扑过来补上空缺的。
C队教练嘴部肌肉一抽。心里泛酸。
跑的真快，身高矮一点的家伙果然就是跑的快。
这球就是接的漂亮，然而不管C队怎么惊讶，球已经传向前排，恰好就在二、三位之间。
邱声放弃进攻，负责二传。
梁冰蓄势后排进攻，用眼神威慑对面，跟着方觉晓一左一后准备冲上前。
虽然近两局梁冰的攻击次数有所减少，但C队一直没有放弃盯防她。C队副攻已经封死四号位，后排防守卡住强攻路线。
邱声果决地左手一推，利落来了个二次进攻，直接得分。
邱声自己拿分，比队友还要兴奋，就近抱住了前面的方觉晓一阵蹭，又被夏风揪住后领带回自己的位置，示意她注意时间。
邱声平复了一下心情，舔舔心情，已经冷静下来。发现对面C队那球员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幽怨。
直取两分。
C队教练翘起脚。
没关系，他稳的住。
向队长指了指邱声，示意她们注意一下新上场的接应，不要被带跑了。
第三球的时候，夏风的飘球再次被C队防守接起。
C队的各个能力都很综合，相比起A队更符合一支成熟队伍的要求，这也是她们能位列小组赛第一的原因。
她们再次开始组织进攻。
对面二传不信邪了。总不可能一直攻击却落不了地吧？就凭A队那筛网一样的防守？
攻手的尊严呢？
A队的前排拦网安排是1对1盯防主攻位和接应位，另外一人注意中间快攻位。也许她们曾经在拦防的确偶尔会出现一个容易被攻陷的缺口，但也绝对称不上致命，毕竟能打到省队正选自由人的，可不会菜到哪里去。
这次夏风没有出手接一传，左侧自由人已经先一步上前接球。
总是让二传手接一传，像什么话？
夏风不犹豫地前传，那颗排球标准地平行着网面向前飞去。
左侧的副攻离她很近，见夏风起跳，匆忙跟着起跳，试着追了一下。
C队的副攻眼珠一转，反应神速。单脚蹬地，跃身过来跟上她的拦网。
然而那球速度太快，高度也高，副攻起跳后发现，已经超过让她舒服的击球点。于是她空挥了下手臂，放弃这球。
球越过三号位，继续朝着四号位靠近。
这感觉，方觉晓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集训时五对五，发球对抗时的场景。好像一切都是对她们不利的，必须依靠快速进攻、跑动牵制，打造出她们反攻最有力的武器。
她在副攻掩护下追着球起跳，避开对面的拦网，挥手拿下这球。
第三分了！
这已经不是侥幸可以自我安慰的事情。
对面现在士气正盛，球场上的主动权似乎在向她们偏移。绝对不能让她们打出节奏！C队教练站起来，喊了本场第一次暂停。
他摸着下巴，抿唇看向场内。
太快了！夏风出手太快了！出球快，球速也快，偏偏球传的高度和角度还挺让人舒服的。光在场边看着，想象自己是她的队友，就觉得心惊胆战，又让人难以按捺的兴奋。她似乎都不去考虑自己的攻手能不能跟上她的速度。和她打配合，估计压力很大，一点松懈都不能有。
才刚刚三球，确定不出什么，但如果之前的传球和接球都不是偶然的话，从她漂亮的传球姿势，和精准的点位判断来看，可以确定，这个人在性格和技术层面，都比孙晓要厉害许多。这样的人现在站在后排，威胁性比孙晓在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多注意一下对面的二传。都看出来了吧，她跟孙晓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所以你们的应对策略也要相应灵活一点。宁愿高看她，也不要忽视她。目前来看，她的传球很大胆，而且攻击方案不以梁冰为中心，注意主副攻之间的跑动进攻。至于邱声，她上来之后表现还不错，A队现在队伍的整体策略都改变了，有没有觉得很熟悉？”教练说，“姑娘们，主攻和接应的配合牵制，是哪支球队的武器？是我们！她们还只是一个粗糙的配合，跑位没有你们灵活有经验，低配版的C队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相信你们处理的来。明白了吗？”
几人点头。
教练说着，还是开始鼓励她们，想让她们放松压力：“不要被打懵了，静下心来看。这个人我之前没有见过，也没给你们做过分析，我们现在对她的风格和了解，都太片面不完整，你们是因为快节奏的比赛已经进入状态，暂时没有从孙晓的配球中反应过来，属于正常，我不责备你们。刚刚失掉的三分，就算是我们在情报流通上付出的代价。行了，让它过去，不要浪费那宝贵的三个球，开始好好反省分析。大家都不是新人了，不是初出茅庐的小球队，什么样的劲敌我们没有见过？遇到一个新的对手就懵了怎么行？好好的看，好好的防。”
C队的人确实有点被打懵了，主要是没想到A队进攻策略会变化那么大，原先的计划跟准备全都失效了。
赛前的情报和信息无比珍贵，不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常理来说，每支球队都有自己惯有的风格，这跟队伍的教练和侧重点，以及球员个人素质都有很大关系，一般来说，队伍的风格是慢慢转变的，谁知道现在，夏风一上来，“哐”的一下全给打碎了。反应的过来才是有鬼。
这大概就是二传的魅力了吧，球队背后真正的指挥中心。
教练说：“不要盯二传，她的传球动作很干净，速度也很快，跟着她的动作走，你会来不及拦网。我们还是继续盯防攻手，明白吗？稳妥，稳妥，稳妥，先保守来打，探探那个二传的底，加强防御！实在不行我们还有第五局，都放松一点！”
C队教练顶着一颗顶部反光的脑袋，连珠带炮地给自己球员做分析，希望她们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张教练那边没什么好说的。她要说的都已经叮嘱过了，目前比赛走向积极，球场上的变化夏风可以掌控，看球员情绪也很高涨，于是大力表扬了一下。
“保持住。我们要强调灵活多变，用你们的跑动去牵制她们，我们的攻击力不比她们弱。夏风，我不需要多说了吧，任务重一点，反正哪里有需要你就往哪里去。敏敏，你要承担住来自一传的压力，解放夏风的一传我们才能进攻。”张教练说，“看看，现在分差就剩一分，如果多点攻击分配的好，第四局我们有可能拿下。乘胜追击！”
众人点头。
孙晓坐在凳子上，头上盖着一条湿毛巾，沉沉地吸气，又沉沉的吐气。
三中和实验的粉丝小团队，见自从夏风上场后，比分被不断拉近，干脆就站着不坐下了。
尖叫了一会儿，众人声音很快就喊哑了。叶阳用力扯着杨齐的衣服，没控制好力道，差点把衣服给扯烂，他激动问道：“是夏风厉害吗？卧槽是因为她那么厉害才这样吗？”
杨齐说：“是是是。”
队长笑道：“二传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位置。”
跟夏风打比赛的时候，会有一种很特殊的安全感，说不清楚怎么来的，但能很快镇定下来，并进入比赛节奏。让人觉得享受。
一群人得到杨齐和队长的双重保证，胡吹更有底气了。干脆不要脸面的狂吼，声调太高导致中途劈叉，字句变得模糊不清。
“夏风夏风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夏风正擦着手，听见告白，刚攒起来的气瞬间就被放空。都不敢偏头去看观众席，觉得莫名的羞耻。
脸啊——能不喊名字吗？他们见过哪家体育粉丝是这么喊的！
“哈哈哈！”杨齐两手搭在旁边座位的靠背上，一副天下我有的态度，领导般点头道：“好好好！我很看好她们。”
C队冷静之后，重新站到场上。
不再用原先队伍A队的战术来进行攻防，开始重新认识眼前这支队伍。
接下去是夏风的第四个球。
夏风能在后排站多久，就取决于她能拿下几分。而每一次的一传，就是她们的机会。
A队自由人清楚明白自己的职责，将球串联起来，传给夏风！
或许是专注之下人会变得敏感，自由人觉得自己脑子都转得更快了。
她看着那球被接起来以后，因为不够到位，落在三四号位之间。显然这个位置，前传跟主攻打配合会更方便。
方觉晓和副攻也是这样认为的，她们移动到左侧进行双人拦网。梁冰站在两人身后偏右侧，看情况进一步判断。
然而C队二传在接到球以后，针对她们的拦防，硬生生将动作改成了后传，将那球传给自己背面正赶过来的接应。
接应攻击几乎是空网，邱声追不上。
这次总特么能得分了吧？赶紧结束她的发球局吧！
自由人飞身扑去，几乎在球落地的前一刻，把自己的手指从下面伸了进去。
球打在她的指背上，再次飞起。
见鬼了！
四次强攻还是失败，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夏风几乎听见对面二传咬牙的声音。
没骂脏话，那是她们的修养。
“好！”夏风喊道，“干得漂亮！”
打球很是很需要运气的，看来大势现在在她们这边。
夏风侧面站立，将球传向自己的队友。
C队一时没有辨别清楚球的角度，还不确认攻手是谁，梁冰已经在后场暴力扣球，帮助A队再拿一分。
“啊——！”
众人抱在一起，互相搭住肩膀，宣泄地喊出声来。感觉肩上压力瞬间轻了，还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C队啊！难道可以一雪前耻吗？
居然追平了！
两点换三点之后，直下四分！还是从C队的手里！这下所有观众都坐不住了。
这次全运会的举办场地是在V市，而现在比赛的是C队和A队，说实话没有什么纯种的粉丝，基本就慕强。
A队出人意料的优异表现，致使整个场馆爆发出阵阵轰然的欢呼声，观众几乎都倒向了A队的墙头。这种峰回路转的战局，让他们看得热血沸腾。这把门票绝笔不亏啊！心里高兴了，当然也不会吝啬于给予鼓励。
众人加油的风格已经成功被叶阳等人带跑，导致现在喊什么都有，基本放飞自我。
“奇迹少女！”
“A队A队！”
“那个矮子我宣你！”
“卧槽左手接应啊！那个教练藏着王牌耍人的吗？”
“吓死个人了，差点就输了好吗？这次B组不弱，排位赛不好好打小心浪翻船了。”
被气氛渲染，班长于文等人为了强调自己为第一亲友团，喊得更卖力了。
“为你打call！！”叶阳摸摸喉结，真的是喊不动了，已经阵阵刺痛。他伸出自己的两只手：“还是比心好了。”
杨齐亲了下自己的手再往前递：“我送飞吻！”
叶阳：“你不要脸！”
班长问：“能赢吗？能赢下C队吗？”
他不需要回答，反正以他们外行人的眼光来看，能啊！
现在状态多好？都打到这地步了，怎么可能输呢？
班长问完就自顾自的高兴了。
他们看的不是比赛，是热闹！
C队教练也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球员展露自己的微笑。
放松，稳住，不要被对方的运气带跑了节奏。
这才平分而已。
场上，已经是夏风第五次摸到球。她揩了下自己的鼻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
平分了啊，可以自由发挥了。
这种时候打击一下她们，得多令人高兴啊？
夏风将球抱在胸口，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对面那二传正凶狠盯着她呢，冷不丁看见她的表情，觉得那笑容特别渗人。等她在仔细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恢复一脸冷漠了。
想做什么？打什么注意？在玩心理战？
她现在无比怀念孙晓，那姑娘……多好啊！
发球提示响起。夏风将球上抛，脚下跟上，摆臂起跳。
对面二传眉毛一挑，视线跟着她上移。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姿势是……
C队后排还在准备接飘球的球员们，只是眨了下眼，就发现球已经过网了。紧跟着像颗子弹一样朝她们射来。
似乎比之前的快多……
——落地了。
ACE球！
C队自由人偏了下头，脑海中麻木地重复着“卧槽”两个字。
这特么也……太帅了吧。
C队教练吐出一口气，抬手摸上自己的前额，小心安抚着自己的头发。
稳住，不要生气。一定要保持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放下手，发现粘下来一根头发，嘴角一咧，露出凶相。
一激动，头顶又出油了。一出油，头发又掉了。
他跟这二传有仇，还是血海深仇。
夏风已经拿下了五球。
这五球为A队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看着势不可挡，还要继续蔓延的样子。
C队教练再次叫了暂停。
飘球和跳扣球，虽然速度上有很大的差异，但是在球场上接球的话，这两种速度都不慢，但两种球接球方法并不同。要体感出来之后再进行调整，其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加上发球区到对面的后排接球点的距离不算短，视力不好的同志，根本难以通过姿势辨别出对方的发球种类。
一传水准不好的球员，面对这种发球，还真是挺愁人的。
“我不跟你们说她的球有多难接，我的要求是必须接起来，因为你们是C队的球员，是国家最优秀的队伍！打起精神，别以为已经要结束了，就可以放松警惕。该失的分我们已经失够了！如果真以为有第五局你们就等着第五局，我告诉你们，还是这种状态的话第五局一样完蛋！”教练的语气也严厉起来，“能接受自己被A队踩在脚下蹂^躏吗？能接受自己倒在全运会的第一战做她们的垫脚石吗？能忍受对面那个二传嚣张的嘴脸吗？不能就给我赢！一传不要木着不要动，又不是没见过跳发球！明白了就上！打出你们自己的风格！”
大力跳发球？跳她妹！他要跳脚了！
众球员擦汗喝水，趁着这短暂的时间调整呼吸，反思自己之前的表现和缺点。
看客在上面很给面子的尖叫，场馆内掌声雷动。不到一半的观众，鼓出了满员的气势。
“五分了！”
“拿它个二十五分！”
“继续不要停！快！”
夏风的第六球。
C队已经重整旗鼓。
C队的攻击是真的不好接，那种国家级一流级别的扣杀，并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
这次主攻手的一个暴力超手扣杀，终于突破了A队迷一样的防御，开始拿分了。
C队教练沉沉吐出一口气。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别那么一边倒的玄就行。
然而紧跟着方觉晓和副攻的三号位交叉攻击，终结了他连续得分的希望。将他还没来得及松舒坦的气又给憋了回去。
副攻、主攻、接应，以及后排进攻，A队的进攻方式变得多样灵活，难以琢磨，脱离了梁冰的一点式进攻之后，队伍实力得到大幅提升。
多点式进攻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其实难的很。谁都知道这种好处，但并不是谁都能用的起来，不然孙晓也不会明知道错误，还依赖于梁冰一个人。
不是传给不同的人，就叫多点式进攻了，不同的人能够用你的传球来得分，才是成功的攻击。
二传的水准如果不高，一个战术球打出去，球的主权不明确，队伍是会乱的。她要用高度、角度，告诉打掩护的人，嘿，这不是你的球。同时攻手间要有自己的默契，谁要退下，谁要上前。
拙劣的配合可骗不了对手，那只是一场个人表演。
张教练站着，认真审视着球场上的人。
这样的人站在场上，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看看这疯狂的观众，奇迹就是她创造的啊。
竞技运动是很神奇的，它总是不乏黑马，在局势最不利的时候，将球队带出绝望的深渊。
多少人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就是缺少一个上场的机会，而在那个机会到来之前，没有能够断言，他是会一飞冲天，还是平平无奇。
机会有时候，就是最宝贵的东西。
她们都认为夏风站到前排会是一个巨大漏洞，这个漏洞会给对方创造得分的机会，但是仔细想想，就算前排安插着一个大高个，那个高个能为队伍拦下几分，或者拿到几次一触呢？而盘活一支队伍，带动整体整点进攻，能为队伍创造多少得分呢？后排的绝对防守和补漏，又能为队伍弥补多少分呢？
这个计算题是不可解的，只是事实能够证明。
夏风的未来她不知道，但是起码目前来看，没有人能做得比她更好了。
张教练吐出一口气，赞许道：“好球！”
不……不是很好。
“给我稳住！”C队教练举着手指用力指了指夏风，其意思不言而喻。
集中追发夏风！限制她的二传！
可以说他对夏风的一传水平还是没有准确的认知。
A队后排自从多了一个夏风，就变成了双自由人的队伍，加上梁冰作为主攻技术还是很全面的，后排像铁桶一样顽强，这球就变得特别的……黏。
有种在跟日本队打的感觉，走的跟Z队一个风格，球怎么都落不了地，比起前面那几个干脆一击毙命的球，攻防转换不停，特别心累。
打不到我，你打不到我，你来啊，有本事你来啊。
来他妹！
他悔了。
一直到A队分数过了20，C队也没能追回比分。
看样子，她们真的要进入第五局了。
这时后排夏风被轮转入前排，张教练没有将她换下来。
C队教练两根手指搓着自己散落下来的碎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反超的机会，相反他倒是希望能把夏风轮下去，这样打起来感觉会更轻松一点。
果然，她们的攻手得分率一向很高，而A队也不甘示弱。双方比分一来一往，保持的很稳定。并在夏风再次转入后排的时候，不幸地结束了第四局。
那教练叹了口气。
那五分失的实在是……太让他痛心了。不应该的。他也小看夏风了。不仅小看了夏风，还小看了其他的攻手。
如果说A队的攻手原先能发挥出潜能的80%——准确来说是80%都不到，另外几人在前几局基本是梁冰的陪衬——而现在却被激发出100%的实力。整个队伍焕然一新，所有攻点都被盘活了。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这特么根本就是两个队伍啊！要说哪里一样就是一样的讨厌！
C队教练单手叉腰，阴晦看着球场。
问：重度梁冰依赖症应该怎么克服？
答：换一个二传可破。
妈的！有本事也给他们上一个二传！
张教练打球靠的是选人的玄学吧？都是哪里找来的外援？他都没听过！
他恨！
A队和C队的队伍，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进入了第五局。
半个小时后，小组赛A组第一场比赛结束。
观众被清出场地，夏风跟着队伍整理好东西，收拾背包。跟教练说了一声，将包交给自己的队友，去外面跟杨齐等人碰面。想着正好可以放松一下，吃个晚饭，以感谢他们不辞辛苦地过来看比赛。
说实话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特意赶来支持，实在受宠若惊。毕竟她才刚转校不久，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和打球上，同学之间的关系不算紧密，真正算熟的，也就一个叶阳一个杨齐而已。
哦，杨齐。夏风猜测，对，应该就是他带来的人。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
杨齐等人守在门口，默默蹭体育场内的空调，不愿意出去。
他们看着外面的大太阳，深深感概，真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啊。
从里面出来的人群里，还有在意犹未尽讨论各种比赛的。其中就有人说起了排球。
班长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竖起耳朵偷听。
“B组比完了吗？”
“比完了。”
“结果怎么样？”
“我擦这还用说吗？当然是D队赢了啊！”
那人按捺着兴奋，声音尖细道：“我告诉你，A组翻车了！”
“谁翻了？”同伴回忆了一下，“我记得A组今天的赛程是A队对C队吧？这也能翻？”
那人捂着嘴痴痴笑道：“对，C队翻车了。”
同伴说：“卧槽不是吧？是教练浪了还是球员浪了？”
“唉，其实也不能叫翻，她们表现还可以的。”那人揽住同伴肩膀，将头靠近碎碎念道：“打到第四局中场的时候，C队领先了四分，眼看就能拿下整场比赛，然后A队教练换人了。”
“等等等等，是A队换人了还是C队换人了？”
“A队！”那人说，“C队教练虽然操作有点骚，但都是稳扎稳打的，搞不出比赛还没完就松懈的时候事情。不过他的骚跟A队教练比起来屁都不算啊！A队的教练最骚，把王牌放在最后，就差一步C队就赢了，我想他们肯定憋屈的。”
“王牌？”
“对啊，替补二传的一个发球局。直接狂砍五分，不仅追平了C队还实现了反超。卧槽整个球场都要炸了，全部都是A队的粉丝，那帅气的啊！”
“卧槽这是翻车吗？这是翻的四脚朝天了吧？C队这么堕落了吗？”
“哈哈哈！反正我乐意看！C队教练脸都绿了，在场边抱着自己的头好像快挂了。”
同伴想了想，不确认问：“A队的二传？你是说孙晓吗？见过啊，没这么牛逼吧？”
“不是孙晓，另外一个没见过的球员。藏的太深了，好像没在联赛打过球。不知道从哪里抠过来的人。”
“你这是吹吧？二传最看经验了，没打过联赛的人怎么上场？”
那人不悦道：“你这是听八卦的态度吗？不要总是瞧不起人家A队好不好，你看看你自己的态度！C队都翻了你还说不！”
“好好好。你接着说。到底怎么打的？”
“C队本来是追发梁冰，重点盯防她的，结果发现人根本不传球给她，所以该成盯那个二传。结果我艹，那二传的一传水平比自由人还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人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时后排就三个人，梁冰、二传、还有一个自由人，我觉得攻手都懵了好吗？”
同伴还是将信将疑地问：“C队真的输了？我听说叶梦清都没参加这次全运会啊。”
那人说：“哦，最后没输，第五局的时候赢了。”
同伴翻了个白眼：“这也叫翻车？”
那人可惜道：“A队就缺一个好点的自由人啊，第五局的时候那个二传都被逼接一传去了，其他人根本撑不起来后场。”
同伴说：“啊吧废话，就C队那两个攻手发威，普通人都撑不住啊。”
那人：“所以，没有二传的传球，A队就打的很死板。”
同伴笑道：“那你不是见证了一代新星的崛起？”
“什么都好，就是太矮。A队的球员都特高，站在她们旁边显得更矮了。”那人说，“估计就因为这样，这么好的技术才一直坐替补。”
同伴：“……”
同伴小声道：“这缺点就是绝杀了好吗？”
十几人站在一起，听到这里就不想听了。
班长哼哼道：“我是新星的班长。”
叶阳开口，嗓子已经废了：“我是新星的基友。”
杨齐呵呵一声：“呸。”
一男人感慨道：“打排球真帅啊。看场比赛爱上一场运动系列，虽然什么都没看懂。”
于文提着两个袋子示意道：“我们先走了啊。”
有过革命统一战线的友情，班长热络道：“来都来了，留下一起玩呗。夏风待会儿就出来了，好歹跟她打声招呼啊。”
于文犹豫片刻，商量说：“别的不提了，杨齐，上次你们坑我顿饭，这次好歹把夏风号码给我了吧。不厚道啊你。”
“我们？”杨齐搜肠刮肚，总算想起他说的事，喊冤道：“不要加个‘们’谢谢，那时候我已经退出排球队了，完全是我队友自发的坑人行为，我不负责的好吗？”
于文抬脚虚踹他：“滚！那也是借用你的名号在那里行骗的，给我把你手机拿出来！”
班长说：“夏风不就出来了吗？你可以自己问啊。”
于文噎了一下，一脸羞涩：“那多尴尬啊。”
班长：“……”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人。
杨齐适时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喂”了一声，然后转身朝旁边走去。
于文见他要溜，拽住他的衣领，说道：“少来！你给我装！”
“别逗，我真有电话。”杨齐今天这件短袖特别受欢迎，被各路人马拉得松松垮垮，满是褶皱，差点走光：“你非礼我，小心我喊哦。”
于文：“……”
杨齐发狠：“到时候保安把你跟我一起当变态丢出去，你别后悔！”
于文：“……”
对面老班问：“杨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老师。”杨齐放缓语气说，“我们正在科学博物馆里参观学习，感受时代的脚步，培养求知的品质。”
“……”老班问，“你知道夏风在哪里吗？我联系不上她。”
杨齐试探问：“夏风？我知道啊，她怎么了？”
老班说：“打她手机打不通，你告诉她，她妈妈住院了，让她赶紧手机开机，回来看看情况。”
杨齐单手捂住耳朵，拔高音量，叫道：“什么？！”
众生安静下来，忐忑看去。
不会来看比赛被发现了吧？这种事情真的会被骂死的。
夏风正好从里面走出来，见众人这表情，跟着问道：“什么？”
杨齐回过身，对着她的眼睛，努力思考着措词，大脑却一阵空白。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干脆直白地说道：“那个，你先不要激动。是这样……夏阿姨住院了。”
夏风愣了一下，然后沉着声音问：“为什么？”
“最开始是摔了一跤，腰有点扭了，她没在意。后来去俱乐部带学生训练，不小心又摔了一下，就送医院了。”杨齐急忙说，“不过老班说了，好好修养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暂时下不来床，需要人照顾。还有就是……她可能知道你请假出来打比赛的事情了。”
夏风点了下头：“嗯。没事就好。那我跟教练说一声，和你们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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