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芃芃白杨树(三)_都是月亮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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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芃芃白杨树(三)

  [千千小说]

  番外三

  在你的面前有一面墙。︾|往上是无限高,往下是无限深,往左看不到尽头,往右看不到光亮,你就在这面墙后,永远抵达不了边界,你猜那是什么?

  ——那就是死亡。

  白杨见过这面墙。

  在他的梦里。

  梦里这面墙是一堵床板,把他压在暗无天日的缝隙里,他听到木仓声,听到叫喊,他闻见血腥,闻见腐朽,然后时间就那么一点一点过去,世界最后安静,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一个个都在子弹下离去,毒贩将对缉毒警察的痛恨发泄在了他的亲人身上。

  白杨是缉毒队长的儿子,但他侥幸没有死。他被藏在床板下,无声无息地过了四天之久,久到他都没有了气力呼吸,睁着眼睛,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满足,是潜意识的表达。白杨没有愿望,但恐惧让他常常做梦。

  那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上演;但它又是一个好短好短的梦诶,梦里只有一帧黑暗,好像是按了暂停键,就定格在了那里了。

  白杨特别讨厌这个梦。

  但这个梦像是一头巨大恐怖的魇兽,踩着夜雾而来,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背后——从五岁到十五岁,长达十年的时间里,白杨就一直做着这个梦。

  做了多少次了呢?白杨数不清了。

  那还要做多少次呢?白杨也不知道。

  但白杨猜啊,也许会是一辈子吧。

  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白杨刚上初中的时候,成绩已经挂在年纪车尾了。

  读书的时候,好恶观还是非常浅薄的,但成绩不好的学生总不那么讨人喜欢,而成绩好的学生,总被一层看不见的光芒笼罩。

  孟芃芃就是南城一中里,封了神的学霸。

  她的成绩有多好呢?白杨功课一塌糊涂,对试卷的难度不了解,但他从来就没见过孟芃芃离开过年级第一的宝座。

  国旗下的动员发言,是属于孟芃芃的;校长的奖金鼓励,是属于孟芃芃的;街坊邻居的交口称赞,还是属于孟芃芃的。

  孟芃芃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是白杨这种年级倒数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白杨特别崇拜这样光芒万丈的人物,每一次对着孟芃芃鞠躬,都会弯下他滚胖的腰,每一声对着孟芃芃的称呼,都叫的诚恳认真。

  不过他们的交集也就仅限于此了,没有太多的了解,没有更多的深入。

  泛泛的点头之交,孟芃芃和年级里几乎所有人的交情都仅限于此。

  小女生背后叫她“读书机器”,小男生背后说她“冷血怪物”。

  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刷不完的题目,写不完的算式,演草纸一张接着一张,摒除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白杨其实并不觉得孟芃芃奇怪,但他无法理解她的生活方式。

  他的世界里,装着的是南城老巷口红艳艳的糖葫芦,城隍庙个大汁甜的肉包子,校门口的阳春面做了好多年,大酒店的海鲜也值得挂念。

  他舍不下这些人间美味,也舍不下白局长的红烧肉和酱肘子,但他家里住着一位强势的母老虎,白局长又是个耙耳朵,等他吃吃喝喝,好不容易把体重升到三百斤,他娘就怒气冲冲地要求他减肥了。

  减肥这事儿不是第一次被他娘提起,但正儿八经地执行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白杨有点蒙,白局长也帮不了他,他死乞白赖撒泼打滚磨了他娘老半天,他娘也没有松口,铁了心要把“三荤一素”,变成“三素不荤”,要把一日三餐,改成三日一餐。

  白杨不想减肥,他就想这么吃下去,他那当语文老师的娘也好在还给他留了一条活路,通情达理给他指明了方向,和所有家长一样,给他定了一个期末小目标。

  期末小目标并不小,年级倒数第一的白杨看不到一点曙光。

  他崇拜的老大不帮他,他作弊的水平也不高,更没有一双千里眼,能看清藏在政教处的标准答案。

  但孟芃芃帮了他。

  那是他们鲜少的一次交集,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预警,孟芃芃就移动了自己的试卷,推到了他的眼前。

  她的数学试卷工工整整,没有一丝涂改,像是印上去的标准答案,黑色字迹工整。

  阳光斜斜地落进来,在她周身打了一层金边,白杨分不清这是阳光,还是学霸自带的光芒。

  他第一次直视孟芃芃。

  她身材娇小,眉眼细致清秀,黑色的短发衬得她像个精灵。

  白杨心里空落落地停了一拍,借着看试卷的机会,偷看她白皙的脸颊。

  她的脸是常年不见光的素白,有些冷,但那一刻,白杨觉得,她那一块脸颊,像是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包子的皮。

  他最爱吃的那种。

  这一天晚上之后,白杨第一次,做了一个不一样的梦。

  他的梦里没有了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猩甜的铁锈味,没有了痛苦的哀嚎。孟芃芃就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微微侧脸看着他。

  有三寸日光射进冬日的寒窗。

  如果这个梦也能做一辈子就好了。

  白杨想,那可能会是——

  很暖和很暖和的一辈子。

  你为什么喜欢教室中间那个总是穿着校服的女生呢?虽然你能找出成千上万的理由,但是真正的原因,无非是你也不知道怎么会是,看见她心里就老是跳,特别在意她说过的话,以及记得所有跟她有关的事情。

  于是你就知道自己喜欢她了。为什么?没理由的。

  白杨就这么喜欢上了孟芃芃了。

  感情这东西,它大概是没什么道理的,像风像雨又像雾,说来就来,但要把它赶走,就又没那么容易了。好像心口被丘比特狠狠地射了一箭,扑通扑通地跳啊跳。

  在感情来临之前,他对孟芃芃的印象,停留在那个冷若冰霜的学神身上,光芒要刺瞎他的眼睛,他都不敢去看的。

  在感情来临之后,他眼前的一层纱布好像被人揭开,孟芃芃的形象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

  如同一个契机到来,他此时此刻才真真切切地认识了孟芃芃。

  她其实没那么冷淡,也不漠然,与人讲题会细语轻言,不厌其烦。她其实也可以很温暖,笑容也好看,凡事都愿意亲力亲为,不愿给他人造成麻烦。她其实还很孤单,一个人来往太久,都忘记怎么去与人交谈。

  白杨喜欢孟芃芃,喜欢她冷淡,也喜欢她温暖;喜欢她理智,也喜欢她克制;喜欢她认真写题的严肃模样,也喜欢她停笔伸展的惬意一笑。

  他喜欢孟芃芃每一个时候,但孟芃芃并不喜欢他。

  她甚至不知道,他藏在堡垒里的暗恋。

  孟芃芃之于他,是天边绚烂铺陈的云朵,连绵璀璨,日升日落都有不同美景,而他是地里泥巴,用所有的养分去养一朵暗恋的花。

  白杨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他每个课间,会拿着水壶,从她边上的过道经过,来回能看见她冷白的脸颊两次;

  他每个晚自习,会拿着课本,敬小慎微地和她讨教,一题能听见她清淡的声音十分钟;

  他每个周末,会捧着考试试卷,请她斧正一篇不成熟的作文,他的试卷上会落下她的批语,前后够他看上几夜。

  所有的喜欢加在一起,足够打破他胆小的界限。

  他终于鼓起勇气,和孟芃芃表白。

  他并不强求感情的顺遂,也并不希冀孟芃芃的点头,他只是想将一腔衷肠倾诉,好叫孟芃芃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一个叫白杨的男孩喜欢过她的。

  于是白杨在跳下秦淮河的时候,真的特别特别勇敢。

  他是个非常惜命的人,为什么惜命呢?因为他觉得他的命特别特别贵,是用他爷爷他奶奶,他叔叔婶婶的命一并换回来的,那么大的一家子,那么多的血,最后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梦魇是所罗门囚禁的魔鬼,拿着大刀凌迟他的灵魂。

  白杨躲躲藏藏了十二年,第一次拔剑相迎。

  秦淮河五月的水还不够暖和,河底的水草都像是冰凉的水蛇,白杨就在半醒半睡之间,看见他的爷爷奶奶在和他挥手告别。

  于是白杨在这一瞬间清楚明白,他怕的其实不是黑,是孤单;他怕的不是饿,是恐惧;他怕的不是梦,是源自他心里,怯懦又胆小的不安。

  暗恋教会他成长。

  也教会他认清现实。

  现实是孟芃芃一点也不喜欢他,哪怕他再努力,再小心翼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生活总不能顺遂人愿的,就像他不能像白局长期待的那样长成戈壁滩的白杨树,孟芃芃也不能看到他浇灌出的花。

  春雨过后,春笋会一度疯长,白杨觉得,他也就跟这些笋苗一样,泡了水,心也跟着长大了。

  孟芃芃在当夜来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向她要了一个脸颊上的亲吻。

  她的头发依旧是短的,脸也依旧是冷白的,下巴也依旧是圆圆的,人也依旧是娇小的,白杨第一次亲吻喜欢女孩的脸颊,不是为了纪念,是为了告别。

  白杨想向她告别,向少年人的暗恋告别,向他浑浑噩噩的十二年告别。

  他主动放手,孟芃芃却给他送来一句承诺。

  那样黯淡的病房里,她握着一把勺子,和他说:“我们试一试。”

  好像在做梦。

  如果是梦,那白杨希望这个梦会做一辈子。

  如果孟芃芃陪着他,那这一辈子,可能会是——

  很勇敢很勇敢的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白杨视角番外

  妈呀,独白番外真的,好难写啊!!!这是第四版稿子,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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