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_闲情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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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 106 章

  王芠随即就笑起来,“陶妹妹说得在理,是我这人嘴笨,只见着妹妹欢喜,才想哄了妹妹开心,妹妹不要怪姐姐才好。”

  阿鱼也微笑起来,柔柔道:“芠姐姐不该跟我说怪罪不怪罪的,该跟石舫里诸位娘子、姑娘们说一声才是,姐姐这话说出来,知道的是姐姐你见着我欢喜,不知道的还当我是多跋扈专横的人,让姐姐竟不惜贬了别人,也要夸我几句。”

  她说着情态都有了几分委屈,王芠不是第一次对自己这样了,阿鱼也明白她为何如此,先是因为杜家皇后梦碎,如今王家、杜家暗地里已是政敌,她装可怜想让自己惹了女眷们厌烦好坏了杜家清名,自己也不能叫她轻松了去。

  王芠一时间神情有些难言,便朝众人歉意一笑,“我是个嘴笨之人,光想着叫陶妹妹欢喜了,不曾想到还有诸位姑娘、娘子在此,还望诸位莫怪,这杯酒我就当是谢罪了。”

  说着她就要举杯,阿鱼却伸手拦了,对阁中人大方笑道:“我还是得解释上几句,免得生了误会,我同芠姐姐说起来不过三面之缘,一回是四年前在严参政家做客,一回是三年前端午在城外碰上,一回就是今日,虽交集不多,但是知道芠姐姐出身宰相门第,我做姑娘时就知道她是个菩萨性子,常去慈幼局里探望孤儿,今日她也是一时嘴快了。我一眼就知几位娘子、姑娘都是有福之人,方才进来唯恐打搅了都不曾出声,如今却惊扰了诸位听曲的雅兴,真是我的罪过。芠姐姐这杯酒,我便替她喝下,当是赔罪。”

  说完她也不待王芠反应就将酒杯拿来一饮而尽,石舫中有个娘子立马笑道:“我跟连四娘子三年前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远远看着娘子就是个温柔和气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假。”这正是常琉安的嫡孙女常妤,嫁去了御史中丞家。

  阿鱼却认不出她来,见她此时处在几个盛装妇人之中,猜是个极会应酬受欢迎的,不知她为何会为自己说话,便惭颜一笑,“娘子看着眼熟,我却认不出来。”

  常妤站起来走向她,“我娘家祖父是枢密使兼大理寺卿,三年前娘子看河灯,你跟我祖母说话之时我就侍奉在祖母身边,不过当时天黑,娘子看不见我才是常理。”说着她又看向王初和,“这位娘子也未曾见过,可是少有出门做客?”

  王芠看着常妤对阿鱼的热情,心道此遭又是徒劳了,她祖父先前交代过,叫她在外遇上杜家女眷,想些手段叫杜家女眷出丑,也好让陈皇后在宫中算计德妃,让其失了圣心。

  她刚开始心中也有其他计较,从王相口中便可知杜家几位当家的定是知晓王家曾经的打算,她自从知道阿鱼跟安秉舟是旧识就心中惴惴不安,恐她也知晓,会跟安秉舟说到此事让他心生芥蒂,三年前也是故意激怒她,看她是否知晓此事,看她并未提到什么才放下心来,如今便是一心按照王相的话来筹谋。

  她因少时就知道祖父想送她进宫,故而从不曾结交什么闺中密友,做姑娘时有过结交的也不多,如今再想结交却晚了,这些娘子要不就是沾亲带故、要不就是利益牵扯,最好的就是做姑娘时的手帕交如今又玩作一处,于她而言前两种在这石舫中她也有些,却因她少时目无下尘有些孤高,导致双方并不亲厚,她也有些瞧不起,便只是面上欢喜。

  此时看到常妤拉着阿鱼跟王初和去人群中,心中不知是何等滋味,看到石舫中有几位眼神中稍带了讥诮,正作不经意地看着自己,心中也不恼,还是一副磊落姿态,去寻了几个认识的人说话。

  再说阿鱼跟王初和被常妤拉到了人群之中,其相交的几位娘子都是勋爵之家的,看几人亲热之态便猜是闺中就交好的,听常妤介绍之后果然如此。

  其中一个娘子看着阿鱼笑道:“连四娘子方才说话真叫我痛快,那王芠做姑娘时最是个孤傲的,今日对你笑绵绵,还不知心头什么打算呢!”她声音不高,也只有身边几人听到。

  阿鱼又看身边人除了王初和皆是点头,心中诧异王芠竟是还曾招过这几位。

  常妤看见她神色,低声笑道:“连四娘子莫要觉得惊奇,你是后面搬来东京的,来了东京之后也少有出来,自是不知。原先她也出来得少,但是回回碰到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谁家世也不比她差,偏偏只有她爱作个天仙下凡姿态,好意同她应酬招呼她也爱答不理,我们几个都受不了,不过我们厌她她也是知道的。”

  阿鱼微张了嘴跟王初和对视一眼,又听一位娘子道:“我也就是不爱跟她玩,看着她今日吃瘪我也畅快。”

  阿鱼收回视线,思忖着道:“我们不知道几位娘子对她有这样的看法,我确也与她不熟识,方才一时情急说话冲了些,让几位娘子看得畅快却并非我本意,我也全然只是为了自己辩解罢了。”

  几位娘子一听她话,就清楚她话里清风明月,常妤也失笑道:“连四娘子的话我们明白,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今日结伙明日拉伴,叫你不许跟这个玩不许跟那个玩,只是看你方才说话投我们性情,想叫你跟简娘子来交个朋友。”

  其余几位娘子也笑起来,阿鱼跟王初和这才放心下来,不过却瞧着除了常妤之外另几位娘子笑得也不真挚,她便知道只有常妤是那么想的,几位娘子恐怕只想跟她说说王芠的不是,却也都是机灵人,还热情应酬着。

  说话间一位娘子见着阿鱼头上的珠花问道:“我做姑娘时也曾偶尔见过你家中姐妹,都是极会打扮的,只是当时不认得,就不曾问过,今日看连四娘子头上这珠花新鲜,不知是哪家铺子买的?”

  阿鱼凝指扶着头发笑道:“这是我家中弟妹送的,是从她娘家嫂嫂的铺子里买来。”便将那铺子名字是什么说来。几位娘子纷纷记下,又谈起衣裳花样来。

  一曲听罢几位娘子便要去看戏,阿鱼跟王初和皆无意,常妤道自己不爱动弹也没去,三人又在石舫里坐着,过了半晌常妤突然笑道:“今日遇见连四娘子,一下子就让我记起三年前你在河边说你信人力,不畏鬼神的样子。

  阿鱼愕然,不懂她何意,便又听她道:“我记得那时我们也不过相隔一丈多,河风长鸣送了你这句话到我耳中,我就在想如今的闺秀真是大胆,鬼神都不畏惧,后来见你跟祖母说话又觉你是个疏朗之人,一直就想结交,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阿鱼侧头看她,见她笑意温柔,眼神真挚,便也跟着一笑:“阮娘子也是个和善温柔的,往后若有机会,也该常来往。”

  “这是自然,简娘子也是,过几日家里要办个赏菊宴,我给二位下帖子去?”

  阿鱼跟王初和皆是摇头,王初和道:“恐怕这宴会得要三年后再赴了,我们皆要随着夫君去任上,也是过几日就走,这几天都忙得不行。”

  常妤闻言极为失望,却不好说什么,只道可惜。

  等到午后,来丫鬟说荣王府家小郎君要试晬①了,三人便携手同去观看,到了厅中便见一张桌子上放了纸笔、算盘、印章、吃食等物,厅中人声鼎沸,不停有人将自己随身之物放上桌子。

  不一会儿一个白胖小孩儿被抱了出来放在桌上,周围人便开始兴致勃勃地盯着他,这孩子是个胆大的,见到这么多人也不怯场,上来就抓了印章,就有宾客恭贺荣王,口称“小郎君天恩祖德,长大后必定官运亨通”。

  不多时这孩子又抓了一把糖糕,抓了之后便不动了,坐在桌子上吃了起来,情态可爱叫宾客们莫不欢喜,又有人恭贺“小郎君福口金儿,往后山珍海味不愁”。等他吃完又抓了一个九连环,哐哐在桌上砸了几下,又扔开拿起一把算盘,自也少不了恭贺,“不耽于玩乐,抓起算盘,则谓陶朱事业……”

  阿鱼看着实在有趣,跟常妤笑着退出人群,王初和也牵着女儿跟她们一同出去,三人走到一方小亭中坐下,看四野空旷,王初和开怀道:“这样的客人才最讨人欢喜,我家小儿周岁之时也抓了一只饼子啃,我就听着宾客只大笑,还要他爹自己来圆。”

  她说着又不免有些黯淡,“他当时竟是只抓了玩具吃食,吃完就要趴在桌上睡了,哄了好久都不肯再抓,最后还是他爹塞了支笔在他手中,才好抱了他回去。”

  阿鱼拍拍王初和的手,安慰道:“小孩子能懂些什么?我家二哥哥当年也是抓着玩具不放手,如今礼部取士,他也只差了十几名就上榜,有些人试图用试晬来定孩子的终生,这本就荒谬。《左传》记昭公十三年,楚共王用将玉璧埋于祖庙,令儿子们进庙祭祖,谁跪拜于玉璧之上,便择谁为王嗣,此为试儿滥觞,后人谈及无不言其为巫术。而今不过是叫小儿随便抓取,竟以此为论断,实在不妥,这习俗本就是图个大家欢喜,姐姐千万别把这个放在心上。”

  王初和听了她的话心中也好受许多,“我也不是时常记着,就是看见别人家试晬,总不免想起来。”

  “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常妤笑道:“往后咱们引来送往地做客,少不了会时时见到,你要这么想不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王初和也是一悟,跟着笑起来,“正是如此。”三人便又说起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①即抓周,清代才有“抓周”之称,唐宋称之为“试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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