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邻居
傍晚，星月同天。
大雪庙，笼罩在晚风拂柳的夜幕之下。
一座小院，四个遥相呼应的房门中心点交叉的位置，一颗老柳树，随风摇摆嫩芽。
老柳树旁，一个黑灿灿的汉子托着巨石，屁股底下，一柱香火，似乎永远烧不到尽头。
练了一天拳的应寻，背靠柳树，柳梢上，挂着不知道被汗水湿透多少回的月白长衫。
身旁，是蹲在地上一天到晚只知道啃黄瓜的李川。
“李大哥，你一个武林人士，怎么去了文修一脉呢？引动神通文字了？”应寻靠在柳树上，享受着身体精疲力尽之后，气血充盈的感觉，半眯着上弦月般的眼睛，声音都带着半哼哼的味道。
李川撩了下文士袍，垫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下鞋子，照例，抠脚。
草木清新萦绕的小院，瞬间蒙上了一层污浊臭气。
应寻翻了个白眼，连平日里抱怨的力气都没了。
倒淌瀑下练拳一天，体内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哪怕是被风鸣缝了劳宫穴，此刻应寻身体中的寒毒，已经被自身的气血给稳稳压住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应寻知道，这是个好的开始。
“我还想问你呢，昨天我还去山下菜农那买黄瓜，买了足足两担，寻思着今天借你的威名，把它们全卖了，好去酒肆喝顿小酒，然后回草庐倒头睡他个自然醒。”
“可我今日刚出摊，就被方云带到了文修一脉见了那个什么提灯真人，然后，那老头看我一眼，从书卷里面扔出了个什么字，就说我以后是读书人了。”
“我比你还不理解，那老头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问题？他不知道李某长这么大总共也认识不了几个字吗？”
“让我读书认字，他咋想的？”
李川咔嚓一口，黄瓜顿时少去一截。
本想着，应寻已经成功的拜入大雪庙三脉，自己的任务也该结束了吧。
原本李川的打算中，把那两担黄瓜卖了，喝顿大酒，睡到自然醒，就准备去找云展真人。
把女儿的拨浪鼓要回来，自己就打道回府了。
他要回家，找到云展真人口中应寻的那个姐姐，用拳头问一问她，这么做事有意思吗？
哪曾想，这人生的路，说变就变。
一转眼，迫于压力陪皇太子读书的自己，竟然成了读书人。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应寻恩了一声，不再吱声，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背后的来龙去脉了。
跟李川一样，应寻现在只想回屋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睡他个天昏地暗。
可是，不行。
他还有事情要做。
自己从倒淌瀑的巨石上下来之后，第五破天师兄跟他说。
要想将体内气血之力充分融合，就必须要等它完全平复下来，才能真正的松开那口气。
所以，应寻现在只能熬，熬到体内气血之力渐渐恢复平静。
“应寻师弟，你看，俺也知道错了，衣服也给你置办了，你能不能看在同门的份上，找师父说说情，饶了俺这一回吧。”旁边，大汉吉秀的一双大脚都快站细了。
风鸣跟他说的清楚，什么时候这柱香燃尽，或者吉秀托着的巨石碎裂，他的惩罚才算结束。
可三天了，屁股下那柱一直在燃烧的香，从来没见短去一分。
手上的巨石，别说碎裂，分量也是一天比一天重。
吉秀再憨，也知道，这是风鸣真人的火还没消。
应寻睁开眼，扫了他一眼，从柳树地下捡起一个石块，一抬手，朝吉秀手上的巨石扔了上去。
“第五破天师兄说了，只要你心里还存着找别人说情的打算，就让我给你手上加一块石头，大小看我心情。”
吉秀黑灿灿的脸更黑了，死死的闭上了嘴，再不吱声。
凉风轻鸣，应寻耳朵里，好像能听见柳芽破开嫩枝的声音。
头顶，星辰眨眼，开合间的一个不留神，时光就溜走了一半。
“就这么呆着？”当腰间的黄瓜都被啃光，十个脚趾头快被自己扣的发麻的时候，李川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然呢，要不我给你测个字玩？”应寻体内气血才平复一半。
李川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不至于不至于。”
应寻不理他。
李川却贼眉鼠眼的凑了上来，一脸谄媚。
“你看着漫漫长夜的，要不应公子，露一手？”应寻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想动。”
“而且，家伙事儿都在山下草庐，身边什么东西也没有，怎么露一手？”
转了个身，应寻背对李川，只想躺着。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用你操心，东西我都带来了，只要你乐意，我这就去打两只野兔来。”
李川说着，眉心‘藏’字一闪，柳树旁，顿时出现一堆事物。
铁架，竹签，还有一堆瓶瓶罐罐。
应寻一阵无语。
“我说李大哥，咱能有点出息吗，提灯真人要是知道你把他给你的神通文字‘藏’用来收纳这些东西，估计直接把你逐出山门的心都有。”
“我还巴不得呢，别废话，一句话，整不整，应公子只要点头，我这就去打野兔去。”李川用抠过脚的手摸了摸嘴角，一脸期待。
应寻无奈坐起身。
“只要你能在这武途找来野兔……”
应寻刚说完，就见李川眉心‘藏’字再次一闪，两只处理干净的野兔被他拎在手中，笑呵呵的望着应寻。
“柴呢？”
话刚出口，就见李川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火’字符。
应寻还能说什么呢。
整吧……
荒山破庙之后的千里迢迢，李川知道应许除了测字外还有一手绝活。
烤肉。
反正李川当镖师时走南闯北的嘴，是没吃到过比这更好吃的烤肉。
所以，当提灯真人给了神通文字之后，李川第一时间回到草庐，把二人一路上好容易置办的家伙事儿给收拾了起来。
为的，就是这一刻。
要知道，他跟应寻从来到大雪庙之后，从来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真以为李川喜欢啃黄瓜啊，还不是因为黄瓜便宜又扛饿。
如今，诸事已定，有条件了，李川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两只野兔被应寻拿在手中纵横交错大了几道花刀，瓶瓶罐罐的一阵涂抹之后。
上架，开烤。
一刻钟后，老柳树下，‘火’字符为碳，铁架为炉，当野兔在李川控制下均匀吐着火焰的‘火’字符加持下，开始滋滋冒油。
瞅准火候，应寻一把细碎的盐粒撒上之后，勾人的香味在小院里弥漫起来。
咕咚……
大汉吉秀率先吞了下口水。
五脏庙瞬间就起义了。
吱呀一声，老柳树左边的房门打开。
钱多多提着鼻子就出来了。
“那什么，小白脸，本公子这有云水郡好酒，要不要喝点？”
钱多多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想吃烤肉的。
也就是前后脚，随着一声哈赤哈赤的犬吠，刘一二抱着小黑狗也打开了右边的房门。
刘一二见到是应寻，转身就要关门回房间。
“汪汪……”
但是，怀中小黑狗一个挣扎，嗖的窜了出去，来到应寻身边蹲了下来，望着两只逐渐金黄的野兔，口水比倒淌瀑还长。
没办法，刘一二只能挪脚过来。
没错，小院四个房间。
应寻，钱多多，刘一二。
还有一个，是住在应寻隔壁，从倒淌瀑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太极拳法的师容。
三个因为应寻才引动的神通文字的人，就这么在第五破天不容置疑的安排中。
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应寻搭伙成了邻居。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白发苍苍的第五破天想起这无心之举，都还会会心一笑。
命数的神奇，有时候，真的是讲不了的道理的。
就像李川，也不知道，他今晚的两只野兔，给他以后的人生中，带来了多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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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庙，笼罩在晚风拂柳的夜幕之下。
一座小院，四个遥相呼应的房门中心点交叉的位置，一颗老柳树，随风摇摆嫩芽。
老柳树旁，一个黑灿灿的汉子托着巨石，屁股底下，一柱香火，似乎永远烧不到尽头。
练了一天拳的应寻，背靠柳树，柳梢上，挂着不知道被汗水湿透多少回的月白长衫。
身旁，是蹲在地上一天到晚只知道啃黄瓜的李川。
“李大哥，你一个武林人士，怎么去了文修一脉呢？引动神通文字了？”应寻靠在柳树上，享受着身体精疲力尽之后，气血充盈的感觉，半眯着上弦月般的眼睛，声音都带着半哼哼的味道。
李川撩了下文士袍，垫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下鞋子，照例，抠脚。
草木清新萦绕的小院，瞬间蒙上了一层污浊臭气。
应寻翻了个白眼，连平日里抱怨的力气都没了。
倒淌瀑下练拳一天，体内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哪怕是被风鸣缝了劳宫穴，此刻应寻身体中的寒毒，已经被自身的气血给稳稳压住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应寻知道，这是个好的开始。
“我还想问你呢，昨天我还去山下菜农那买黄瓜，买了足足两担，寻思着今天借你的威名，把它们全卖了，好去酒肆喝顿小酒，然后回草庐倒头睡他个自然醒。”
“可我今日刚出摊，就被方云带到了文修一脉见了那个什么提灯真人，然后，那老头看我一眼，从书卷里面扔出了个什么字，就说我以后是读书人了。”
“我比你还不理解，那老头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问题？他不知道李某长这么大总共也认识不了几个字吗？”
“让我读书认字，他咋想的？”
李川咔嚓一口，黄瓜顿时少去一截。
本想着，应寻已经成功的拜入大雪庙三脉，自己的任务也该结束了吧。
原本李川的打算中，把那两担黄瓜卖了，喝顿大酒，睡到自然醒，就准备去找云展真人。
把女儿的拨浪鼓要回来，自己就打道回府了。
他要回家，找到云展真人口中应寻的那个姐姐，用拳头问一问她，这么做事有意思吗？
哪曾想，这人生的路，说变就变。
一转眼，迫于压力陪皇太子读书的自己，竟然成了读书人。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应寻恩了一声，不再吱声，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背后的来龙去脉了。
跟李川一样，应寻现在只想回屋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睡他个天昏地暗。
可是，不行。
他还有事情要做。
自己从倒淌瀑的巨石上下来之后，第五破天师兄跟他说。
要想将体内气血之力充分融合，就必须要等它完全平复下来，才能真正的松开那口气。
所以，应寻现在只能熬，熬到体内气血之力渐渐恢复平静。
“应寻师弟，你看，俺也知道错了，衣服也给你置办了，你能不能看在同门的份上，找师父说说情，饶了俺这一回吧。”旁边，大汉吉秀的一双大脚都快站细了。
风鸣跟他说的清楚，什么时候这柱香燃尽，或者吉秀托着的巨石碎裂，他的惩罚才算结束。
可三天了，屁股下那柱一直在燃烧的香，从来没见短去一分。
手上的巨石，别说碎裂，分量也是一天比一天重。
吉秀再憨，也知道，这是风鸣真人的火还没消。
应寻睁开眼，扫了他一眼，从柳树地下捡起一个石块，一抬手，朝吉秀手上的巨石扔了上去。
“第五破天师兄说了，只要你心里还存着找别人说情的打算，就让我给你手上加一块石头，大小看我心情。”
吉秀黑灿灿的脸更黑了，死死的闭上了嘴，再不吱声。
凉风轻鸣，应寻耳朵里，好像能听见柳芽破开嫩枝的声音。
头顶，星辰眨眼，开合间的一个不留神，时光就溜走了一半。
“就这么呆着？”当腰间的黄瓜都被啃光，十个脚趾头快被自己扣的发麻的时候，李川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然呢，要不我给你测个字玩？”应寻体内气血才平复一半。
李川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不至于不至于。”
应寻不理他。
李川却贼眉鼠眼的凑了上来，一脸谄媚。
“你看着漫漫长夜的，要不应公子，露一手？”应寻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想动。”
“而且，家伙事儿都在山下草庐，身边什么东西也没有，怎么露一手？”
转了个身，应寻背对李川，只想躺着。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用你操心，东西我都带来了，只要你乐意，我这就去打两只野兔来。”
李川说着，眉心‘藏’字一闪，柳树旁，顿时出现一堆事物。
铁架，竹签，还有一堆瓶瓶罐罐。
应寻一阵无语。
“我说李大哥，咱能有点出息吗，提灯真人要是知道你把他给你的神通文字‘藏’用来收纳这些东西，估计直接把你逐出山门的心都有。”
“我还巴不得呢，别废话，一句话，整不整，应公子只要点头，我这就去打野兔去。”李川用抠过脚的手摸了摸嘴角，一脸期待。
应寻无奈坐起身。
“只要你能在这武途找来野兔……”
应寻刚说完，就见李川眉心‘藏’字再次一闪，两只处理干净的野兔被他拎在手中，笑呵呵的望着应寻。
“柴呢？”
话刚出口，就见李川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火’字符。
应寻还能说什么呢。
整吧……
荒山破庙之后的千里迢迢，李川知道应许除了测字外还有一手绝活。
烤肉。
反正李川当镖师时走南闯北的嘴，是没吃到过比这更好吃的烤肉。
所以，当提灯真人给了神通文字之后，李川第一时间回到草庐，把二人一路上好容易置办的家伙事儿给收拾了起来。
为的，就是这一刻。
要知道，他跟应寻从来到大雪庙之后，从来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真以为李川喜欢啃黄瓜啊，还不是因为黄瓜便宜又扛饿。
如今，诸事已定，有条件了，李川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两只野兔被应寻拿在手中纵横交错大了几道花刀，瓶瓶罐罐的一阵涂抹之后。
上架，开烤。
一刻钟后，老柳树下，‘火’字符为碳，铁架为炉，当野兔在李川控制下均匀吐着火焰的‘火’字符加持下，开始滋滋冒油。
瞅准火候，应寻一把细碎的盐粒撒上之后，勾人的香味在小院里弥漫起来。
咕咚……
大汉吉秀率先吞了下口水。
五脏庙瞬间就起义了。
吱呀一声，老柳树左边的房门打开。
钱多多提着鼻子就出来了。
“那什么，小白脸，本公子这有云水郡好酒，要不要喝点？”
钱多多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想吃烤肉的。
也就是前后脚，随着一声哈赤哈赤的犬吠，刘一二抱着小黑狗也打开了右边的房门。
刘一二见到是应寻，转身就要关门回房间。
“汪汪……”
但是，怀中小黑狗一个挣扎，嗖的窜了出去，来到应寻身边蹲了下来，望着两只逐渐金黄的野兔，口水比倒淌瀑还长。
没办法，刘一二只能挪脚过来。
没错，小院四个房间。
应寻，钱多多，刘一二。
还有一个，是住在应寻隔壁，从倒淌瀑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太极拳法的师容。
三个因为应寻才引动的神通文字的人，就这么在第五破天不容置疑的安排中。
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应寻搭伙成了邻居。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白发苍苍的第五破天想起这无心之举，都还会会心一笑。
命数的神奇，有时候，真的是讲不了的道理的。
就像李川，也不知道，他今晚的两只野兔，给他以后的人生中，带来了多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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