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里突变不意料_霜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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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暗里突变不意料

  说到米酒仙,也算不世出的奇人——纵横江湖四十余载,无人知他来处,无人晓他年纪,更无人探得他师承。至于功夫,则只说“深不可测”。他心性恰似顽童,整日在江湖游历,缺钱时便跑去当地武林大家处切磋武艺,指点一二,哄得人家高兴,供应酒食。偶尔也与市井之徒开赌,赢些钱便跑,又逍遥一段时日,放浪形骸,顽劣不羁。

  这样一个散仙,如何又与朝廷命官的幺子成为师徒,如今还将这徒弟视为掌心肉?

  那也是十数年前米酒仙自己惹下的祸事。

  燕轻裘之父丁忧时,于一个大雪夜温了酒在屋内抄写经书,为母祈福。恰逢米酒仙路过,他手头发紧,腹内却馋虫大动,大剌剌地去讨酒吃。燕父虽是读书人,胆子却甚大,与米酒仙对饮几巡,见他非凡人,便下了几个字谜令他猜。米酒仙耳热,发豪言打下一个赌:若猜出来则吃燕父一个月白食,若猜不出,就允他一事。燕父两榜出身,耍文弄字乃是看家本领,如此这般,米酒仙便稀里糊涂将自己余下六年都交代了。

  燕父见幺子体弱,一直想寻个师傅教授武功,强身健体,谁知阴差阳错竟检了个天大便宜。

  燕轻裘从小乖觉,又会玩耍游戏,与米酒仙大是投缘。米酒仙无妻无子,对这个徒弟真心喜爱,将身上绝学挑出最适宜的传授给他,临出师还花费心力炼出那柄青竹箫相赠。燕轻裘对师尊也是情深义厚,只不过从儿时起,这为老不尊的师傅便在各种孩童把戏中屡战屡败,反倒在徒弟面前涎起脸来讨好,着实让他不能以长辈待之。

  燕轻裘初见米酒仙自窗外而入,着实一喜,然而随即又沉下心来,转而担忧:米酒仙艺高胆大,又最是护短,平日里便见不得徒儿受苦,如今若知道自己身上扎了这许多针,只怕要闹得红叶山庄颠倒翻转。思及此处,他将衣袖拉下一些,才与那老顽童说话。

  米酒仙在床沿上坐下,盘起两条腿,笑道:“秃燕儿,你师傅我是何人,要找着你,那是不费吹灰之力。”

  原来燕轻裘一头乌丝最是光滑浓密,米酒仙却是个白毛寥寥的半秃,于是怄气之下便给徒弟取了这个称呼。

  燕轻裘知道他在熟识之人面前便好夸口,只淡淡道:“我这些事,近日来已经在江湖传遍,‘飞花公子’被司马公子拿住,想必也是新的谈资吧。”

  米酒仙嘿嘿两声:“司马老儿和他那小子都爱装模作样,老夫看着便生气。秃燕儿你遇上他们,必定要吃亏,所以为师就赶紧过来了。方才在外面捏住了一个巡夜的,这才晓得你的住处。”

  “那门外的守卫呢?”

  米酒仙更是得意:“老夫要进来,哪个拦得住,只消一弹指……”

  燕轻裘又叹气道:“我是问你,点倒了守卫可有拖到隐秘之处藏好?”

  米酒仙老脸顿时一红,粗了喉咙叫道:“老夫急着来看你这混小子,别人与我有何相干!噜嗦了这么久,你莫非还真成了司马老儿的贵客?到底走是不走?”

  一面说着,一面便拉住燕轻裘衣衫便要拖他下地。燕轻裘心头一惊,连忙挣脱了,正色道:“师傅还是自行离去,徒儿此间杂务尚多,走脱不开!”

  米酒仙道:“你莫诓老夫!哼,不就是为慕容哀那小崽子么?你倒是会交朋友,他逃之夭夭,你却在这里生受!”

  燕轻裘双目一瞪,道:“师傅,我自小与你猜拳,你从无胜算,可知为何?”

  米酒仙一愣,忙问道:“快快说来!”

  燕轻裘正色道:“你每次出拳,若为剪子,另一手便收在腰间;若为石头,另一手便捏做一团。你与人过招时如行云流水,全无痕迹,唯独对这些孩童把戏却小心万分,可见乃是心性率真之故。我敬师傅你身怀绝世武艺,更敬你保有赤子之心。我与慕容相交也是如此,若不是我看到他真性情,又岂会与他为友?”

  米酒仙咧嘴一笑,随即又正色道:“老夫可从来没有觉着中原这堆个个周正,自然也不认为魔教里便是人人可杀,担忧的还不是你这秃燕儿教人骗去了,况且慕容哀那路数实在有些蹊跷……”

  燕轻裘脸上一红,却立时又抓住了米酒仙的话尾,问道:“师傅莫非与慕容哀交过手?”

  米酒仙鼻孔朝天,哈哈一笑:“近年来秃燕儿你四处逍遥,为师怎肯落后,逮着好玩耍的,自然要去。那慕容哀一入关,老夫便听了风声,巴巴地赶去一会。本想夜里邀他出来过过招,他也警醒,不等老夫开口便动起手来。此人年纪轻轻,却着实不错,要我说,那手剑法怕是青云牛鼻子也赶不上。不过么,我总觉得似乎他的路数当是我从前见过的!”

  燕轻裘道:“慕容的剑法很是奇特,‘快意秋霜’大异于普通长剑,他若是使出五分力,便是剑法,若使出全力则更如刀法。我从未听说过如此功夫,却不知是否与西域武功渊源有关?”

  但凡说道武艺,米酒仙就双目放光,一面拍手一面笑道:“不然,不然,这般以剑为刀的本事,只要刀剑兼修,要混同倒不难,难的是使出来需不偏不倚,又取两者之长。刀法大多勇猛有余,灵动不足;剑法却是轻灵取巧,沉稳略逊,老夫观那慕容哀拿捏得当,倒显出几分道家功夫的味道来,若说全来自西域,恐不尽然。”

  “师傅果然慧眼,却不知道中原武功中,可有相近者?当年穿云剑法是否也是如此?”

  米酒仙奇道:“秃燕儿为何问起这个?是了,是了,你这一说老夫倒也觉着眼熟,当年与柳继切磋,他那剑法是与慕容哀有些相似,不过却不如慕容之狠毒决绝,况且柳继之剑法以取人中路为主,啜血剑法却是只有咽喉一处杀着,这样一来起势便大异,很难同源。啧,似是而非啊……”

  燕轻裘听他如此说来,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

  米酒仙突然脸色大变,道:“秃燕儿,莫非那慕容哀乃是柳家之后?”

  燕轻裘知道这师傅有些半颠,往往在该清醒时糊涂,该糊涂时又猴儿一般精灵,他随口一问,竟诱着他想到了这一节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米酒仙却不看他,只捶着手,口中喃喃自语:“……柳家穿云剑……奇怪,不是如此老夫还想它不到……但是为何点刺咽喉……剑锋忒长了,太险、太险……哎,这一招可是凶险得很呢……要是如此,须得气贯上臂,那经脉必损,可惜、可惜……不是《易筋经》便是《天魔经》……”

  一面说着,一面比划,只瞧得燕轻裘一头雾水不说,还暗暗叫苦——米酒仙乃是一个武痴,若真让他得了趣,琢磨上几个时辰都是少的。燕轻裘不由得轻轻拍他,唤道:“师傅,师傅……还是莫要如此——”

  哪晓得米酒仙兀自思量,不断变招,一个推手出去,正击打在燕轻裘前臂上。若是寻常,燕轻裘轻易便化解了,然而此时他功力全失,如何承受得住。只觉得一阵剧痛,忍不住低声惨呼。

  米酒仙何等功力,两人一碰便知燕轻裘有异,半途撤回几分功力,又将他手捉住,只一扣脉门,便白眉倒竖:“秃燕儿,为何你内里空空,全无劲道?”

  燕轻裘只教米酒仙那一下内劲贯入经脉,疼得脸色煞白,说不出话。米酒仙登时大怒:“莫不是那些龟孙蛋竟下药封你内力……不对,即便下药,也不该如此!”

  于是一拉起他衣袖,赫然露出前臂上定住的三枚银针!

  米酒仙一张孩儿面立刻涨得通红,张口骂娘:“好你个没卵蛋的司马老儿,竟敢对我徒弟下如此阴招!老夫不把你那小龟儿子扎成刺猬,也不必忝颜苟活了!”话音未落,跳下地来,要往外面冲!

  燕轻裘心知不妙,张口叫了声“师傅”,还来不及阻拦,便突然听得有一声闷响远远传来。米酒仙一愣,燕轻裘连忙道:“不好,恐有大事,师傅快携我出去。”

  米酒仙连忙将他负在背上,出门跃上了屋顶。

  只见夜色之下,东南方向陡然升起一篷火光,赤艳艳地泛出血红,似乎连天也要烧起来了,只听得人声喧哗,渐渐地大了起来,灯笼火把如鬼火一般纷纷涌向那边,竟然是走水了!

  米酒仙冷笑道:“如此热闹,看样子是好朋友来拜访!秃燕儿,这是天老爷叫你我走呢!”

  燕轻裘双眉皱起,低声道:“闹得如此惊人,须得查探清楚。”

  米酒仙大是不乐意,却不愿违徒弟之意,只一面嘟囔着“司马老儿烤熟了也是臭的”,一面纵身往那走水之处奔去。

  他武艺超群,身法轻盈,专选屋脊,下方之人慌乱中竟不曾发现,于是顷刻间便到了。只见得火光越发大了,一股烟尘焦味夹了热气扑面而来。原来着火的竟是红叶山庄前厅的大空地,烧的也并非庄内建筑,而是丈许高的一个木头稻草人形。人形中加了硝石硫磺,只烧得噼啪炸裂,无数火石激射在白墙木窗上,灼出块块焦痕。

  司马家的仆从侍卫数十人,还有庄内宾客少许,都只围观,无人敢上前,虽提了桶往那人形上浇水,却离得太远,泼不过去。又燃了一会儿,那火势不见减弱,反而愈加地厉害了,火光中响声不断,那焰芯儿里还隐隐透出了绿白交替的亮光来。

  燕轻裘与米酒仙隐匿在邻院一株古松上,正可将下方一切看个清楚——

  这时候司马父子也已然赶到,司马笑见此情形,将身旁一家仆手中的木桶夺过,运起内劲,连桶带水平送过去。只听得滋滋一阵响,那人形上腾起一股烟雾,火势却是依旧。

  司马笑的脸色在火光中泛青,对左右喝道:“勿近!这火燃得古怪,怕是有毒!”

  周围的人都有些骇然,连退了数步。

  司马笑略一沉吟,反而踏上一步,拱手为礼,朗声说道:“何方英雄深夜到访我红叶山庄,有何见教便请明示,若此遮掩作弄,不是君子所为!”

  他说完了话来,便听到大门处有人惨呼——原来之前起火,在庄外巡视的侍卫们便开了大门,却教这火人阻了路,进不来,于是顺势于大门外镇守。司马笑话刚说完,那六名侍卫便有两名被人一左一右地提了扔进来。

  来人纵声长笑,说道:“原来司马公子烧别人的宅子是天经地义,在下不过放点烟火便是小人了!”

  燕轻裘听这声音,心头猛然一颤,竟忍不住抓紧了米酒仙的肩头。

  却见来人身量极高,猿臂蜂腰,一袭黑衣,披散的长发教夜风吹起来,露出一张极端正却也极冰冷的面孔。那人腰间插了一柄剑,较之寻常长了半尺不说,剑鞘竟雪白晶莹,正是“快意秋霜”。

  火人挡在中央,还有些人未看清来者是何人,司马笑和燕轻裘却都立时便知道了。燕轻裘虽不曾开口,司马笑却骇然道:“慕容哀,竟然是你!”

  他这话一说,犹如油锅里泼进一瓢水,炸得四分五裂!只听得“铮铮”数声,携了兵刃的便是刀剑出鞘,戒备起来。

  慕容哀却不慌乱,反而勾起嘴角,一张面孔在火光中显得犹如修罗,双目隐隐透出红色,虽然面带笑容,却更令人胆寒。

  燕轻裘陡然见他,只觉得心头一阵纷乱——

  为何他此时会突然来到?观其颜色,似乎与前日大不相同,丝毫不见病态,莫非伤势已经痊愈?即便伤势已经痊愈,如此公然来此,必会和司马父子对阵,这一番较量可不同于以往,单是圆真与青云便是强敌,何况还有许多人虎视眈眈。

  燕轻裘暗自担忧,不知慕容哀心头如何计较,却也打定注意,若他遇险,一定逼着师傅先将他救走——司马父子等要的正是慕容哀,见了他,自己反而不重要。一切关节都在那人身上,此时此刻万万不能让他落入正道诸派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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